然而就在此刻,當她再次聽到趙大娘年輕許多的聲音時,往昔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這時候,瑛子也從睡夢中悠悠轉醒過來。隻見她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媽媽,我醒啦。我能自己穿好衣服哦。”
“醒了?先尿個尿。”張翠翠拿過尿盆,讓瑛子尿尿。這時候不尿,等會穿上棉褲更費事。
尿完,瑛子就伸出小手輕輕地揉眼,然後開始艱難地穿棉褲。
由于棉褲實在過于沉重,瑛子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穿上。
瑛子費力地套上厚厚的棉褲後,發現要把腳塞進鞋子裡簡直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她不禁皺着眉頭,小嘴高高地撅起來,嘟囔道:“媽媽,給我穿鞋嘛!”
張翠翠聞聲走過來,蹲下身子幫瑛子穿鞋。
可這鞋好像故意跟她們作對似的,怎麼都塞不進去。
張翠翠心裡暗自嘀咕:“這棉褲也太厚實了,真難為人!要是再過個幾十年,說不定冬天隻需要穿一條薄薄的加絨褲就能保暖啦,哪像現在這樣麻煩!”
此時,屋外傳來一陣親切的呼喊聲:“翠啊,你趙大娘過來看孩子了,你起了沒?”
原來是李老娘正和趙大娘熱絡地說着話呢。
張翠翠趕忙高聲回應:“起了,起了。大娘,快進屋來吧!”
張翠翠披上大襖,把瑛子從炕上抱下來,小心地把尿盆放在床前的大方桌底下。
“瑛子,這尿盆不能動,我去開門,你乖乖地啊!”
打開鍋屋門,正照着西曬太陽,張翠翠忍不住眯了眯眼。
趙老娘已經招呼開了,“哎呀,翠翠,你可别出來吹了風,把頭包好了。孩子呢,我來看看孩子?”
這是一個幹巴瘦的老太太,一雙小腳裹在黑色布鞋裡,白色裹腿,打的溜幹淨,個子不高,腰闆挺直,眼中閃着熱切的光。
張翠翠連忙把袖子穿上,讓着兩個老太太去了裡間,“瑛子,兩個都是奶奶,叫人。”
裡面沒有門,是厚重的破衣服裡面裹着稻草做的簾子,趙大娘胳膊一伸就把簾子掀開,一下子就看見站在地下的瑛子。
“哎呀,瑛子都這麼大了,真是一晃眼的功夫,大孫子呢,他大娘,你這足了,有了孫子孫女,足願啊。”
瑛子喊了兩聲奶奶,張翠翠連忙把尿盆端到外面去,“剛讓瑛子把尿,趙大娘,娘,你們上炕坐着,小子還在那睡呢。”
說完,張翠翠包個頭巾就出去把尿盆裡的尿倒在尿桶裡,這是好東西,得攢着挑到菜園裡,肥地。
把外面的門關了半扇,“娘,這鍋屋門要不讓大牛編個簾子,坡裡不是有編筐的那種條子嗎?不行,外面再釘上點塑料布,過幾天冷了,這門一關裡面烏黑,還透風。”
張翠翠是真心實意建議,李老娘卻說,“翠啊,那種條子也不是哪裡都是,現在都單幹了,誰家地頭的就是誰的。再說了,那些條子得剛上秋的時候割了,泡到大口井裡面,泡上幾個月才能用,要不一折就斷,怎麼用?”
趙老娘正稀罕小子呢,“可真是大胖小子,他大娘,以後啊,你看着這孩子都能多吃兩碗飯。”
李老娘哈哈笑,“我還用看孫子多吃飯?你看看你,我褲腰帶是你褲腰帶的兩頁子,幹巴瘦的那個樣。”
“娘,這墩子你可收好了,”張翠翠早就看見炕頭枕頭上擺着大紅花色的墩子,“等趙大娘家大孫子生孩子,咱可不能忘了。”
“哎呀哎呀,我跟你娘幾十年的交情,你娘是個場面人,忘不了,”趙大娘連忙說,“他大娘,這墩子你不讓兒媳婦收着?”
李老娘一翻眼皮,“翠翠才來幾年?還不都是我為下的人情?等些小媳婦生了孩子,那才是翠翠的人情。”
既然李老娘這麼說,趙大娘也不能跟她對着,隻跟翠翠說,“侄媳婦,你婆婆嘴上說的快,肚子裡沒有壞心眼,等過幾年,這些事兒還得交給你,你是個大度的,别跟她一般見識。”
聽見老嫂子這麼說自己,李老娘有些生氣,怎麼在兒媳婦面前能這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