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脖頸要墊濕毛巾,"張翠翠突然嚴肅起來,她扯過一條舊毛巾浸在水盆裡,"燙的時候熱氣往上走,要是沒墊東西,後脖子準得起泡,"她幫小芳把衣領往下拉了拉,露出脖頸處墊着的濕布,"你看,這塊布方才都焐熱了,要是直接燙,這會兒該喊疼了。"
王嬸心有餘悸地點頭,"我聽說有個姑娘就是自己燙發沒墊布,後頸燙出個水泡,相親那天隻能圍着頭巾去,要是不好啊,那得留下個大疤。"
張翠翠又補充道,"自己一個人不好操作,最好找個幫手。要左手提頭發,右手拿火鉗,還得注意别讓火星子濺着衣裳,"她指着自己袖口的一個小洞,"這是下午我燙發時燎的,棉布見火就着,千萬當心。"
"對了,這火鉗燙的卷兒保持不久,"她最後提醒道,"洗三四回就直了。要是想過年時還卷着,等臘月二十幾再燙一回。可别連着燙,傷頭發。"
小芳認真記着,突然從兜裡掏出個小本子,"翠翠姐你慢點說,我記下來......"
張翠翠撲哧笑了,"哪用這麼麻煩!你就記住三件事——火别太旺、手别太慢、脖子别忘墊布,"她說着把剩下的茶油裝進小瓶塞給小芳,"拿着,回去讓你娘幫着燙。記住火鉗離開炭火後涼得快,得抓緊時間燙,要不還得回爐重燒。"
小芳把脖子上墊的布拿下來,順便用臉盆的水搓了幾遍,又擦擦發根,脖子上的燙意基本沒了,也就和張翠翠提出告辭。
張翠翠送她們到院門口,突然又追出去喊,"小芳!要是第一次沒燙好也别急,把焦的剪了重新來。有人頭回給人燙發,把後腦勺的頭發都燙糊了,最後隻好給人家剪成齊耳短發......"
送走客人後,張翠翠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都汗濕了。
李大牛笑着遞過毛巾,"怎麼樣,我說你能行吧?"
"還真成了!"張翠翠擦着汗,"就是太緊張,手現在還抖呢。"
李老娘端來一碗紅糖水,"快喝點,緩緩勁兒。我看啊,你這手藝能當正經營生了。不虧用我那些長頭發練習了。"
原來下午的時候,張翠翠正收拾竈台,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趕集時看見城裡姑娘燙的卷發。她擦着鐵鍋,随口跟李老娘念叨,"娘,您說那火鉗燙發到底咋弄的?我看街上燙完的頭發跟羊毛似的,一卷一卷的可好看了。"
李老娘正納鞋底的手突然停住,眯起眼睛想了想,轉身就往後屋走。不一會兒,手裡捧着個油紙包回來,神秘兮兮地說,"你等着。"她抖開油紙,裡頭赫然是一把老式火鉗,鉗頭細長,還帶着螺旋紋路。
"這是你親娘——我那三大姑姐的陪嫁,"李老娘用圍裙擦着鉗子上的陳年油灰,"那會兒剛解放,城裡時興這個。後來你姥爺沒了,這鉗子啊,來來回回地,就回了咱李家。"
張翠翠接過火鉗,發現柄上還刻着"永順"兩個小字。
李老娘解釋道,"這是當年縣城永順鐵匠鋪打的,現在早關張了,"她突然壓低聲音,"你等着,還有好東西。"
隻見老太太踮着腳,從房梁和土牆的縫隙裡掏出一個藍布包,解開一看,竟是幾束烏黑的長發,用紅繩紮得整整齊齊。
"這是我年輕時梳頭掉下來的,"李老娘有些得意,"那會兒都說頭發是精血,不能亂扔。我就都攢着,想着哪天能換倆錢......等老了,頭發都沒這麼黑了,我都塞外面牆縫裡去了。"
張翠翠眼睛一亮,"娘,咱用這些頭發練手!"她自己的短發剛過耳垂,實在沒法實驗。
婆媳倆說幹就幹。
李老娘搬來小闆凳坐在院裡,張翠翠把那些陳年長發一縷縷系在晾衣繩上。
午後的陽光把發絲照得透亮,能看清每根頭發上細小的毛鱗片。
"先抹茶油!"李老娘指揮着,"對,就跟腌鹹菜似的,每根頭發絲都要浸到。"她自己年輕時燙過幾次,記得些門道。
第一次實驗慘不忍睹。
火鉗太燙,一绺頭發瞬間焦糊,冒出刺鼻的白煙。
張翠翠急得直跺腳,李老娘卻笑了,"怕啥?這又不是長在人腦袋上的!"說着又抽出一束頭發,"再試!"
到第三次時,張翠翠掌握了訣竅。她發現火鉗不能直接夾頭發,得快速旋轉着帶過去。李老娘眯着眼看,"對喽!就跟擀面條似的,手腕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