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芷探病時的動作輕巧迅速,風清揚每次剛想阻攔,她就換了下一處。幾次三番下來,次次皆被對方得逞。
他雖心中懊惱,可見對方手法熟稔,毫無輕佻之意,遂慢慢平複了心緒。
“這就完了?還沒說怎麼治呢!”顧安上前一步,急忙出聲。
“顧姐姐,這是何意?難道,你也治不好?”柳依依松了拽着風清揚的手,望着顧芷,不明所以。
風清揚似是早有預料般,面色依舊沉靜,隻是默默揉了揉被柳依依握得有些發紅的手腕。
“他這病,既然奇怪,我總要先親眼見過,方能診斷完全。”顧芷回到桌邊,拈起一顆糖。
柳依依轉瞬一想,心中明了:“你是要看他病發時的樣子?”
“不錯。”顧芷點頭。
顧安卻是喉嚨哽咽,急忙說道:“可公子這病,随機而發,誰也猜不到會是何時何地。”
顧芷看向柳依依,詫異地挑了挑眉:“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沒說?”
“啊?我沒說麼?”柳依依撓了撓頭,有些赧然,“哦,是了,他這病,我也是碰巧撞見兩次,隻說得出大緻的症狀。可這具體的頻次、因由、起始,我确實不知。”
随後又飛快瞟了顧芷一眼,心想,那這麼重要的事情,她也沒問呀。她這醫術,當真靠得住?
可眼下這鄉野之地,怕是也找不到更好的醫士了。姑且先信她,死馬當活馬醫吧!
“顧姐姐,那你現在知道了,還來得及麼?”柳依依撚着衣角,有些難為情。
顧芷盯着眼前的病患,見他還是冷若冰霜,不願開口,便直接忽略,轉而指向他身後的顧安:“你都知道多少,說來聽聽。”
顧安思索了一番,沉吟道:“聽忠伯說,公子自出生,便會夜夜啼哭,小病不斷。三歲能言語後,常喊頭疼。五歲開始,怪病初顯,病時嚎啕大哭,翻滾不止,請了許多醫士卻不見好轉。”
他頓了頓,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繼續說道:“而往後,少了醫藥,其病況日益頻繁,由最開始的每兩月一次,漸變為每月一次,而後甚至半月一次。但至十一歲那年開始,就無甚規律了……”
柳依依聽得心中一陣緊縮,不禁感慨。
他這是從生下來起,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啊。還有,那減少醫藥的因由,莫不是家中生了什麼變故?他說亡母早逝,難道正好在那一年?
顧芷聽着,卻是摩挲着手指,覺得這病聽起來,有些似曾相識:“那他這兩年的症狀,可有變化?”
“公子病時不讓我上前,我,我不知……”顧安低了頭,嗫嚅出聲。
柳依依卻是突然插話:“不,我覺着他這兩次,有些許不同。”
她在腦中細細回憶了一番,慢慢說道:“上次,他痛得厲害時,完全聽不到我說話。最近這次嘛,他神志模糊的時間,像是并沒有那麼久,至少沒有攻擊我。”
風清揚深感歉意地看了柳依依一眼,對方卻忙着和顧芷探讨病情,沒有注意。
顧芷琢磨了一下,繼續問道:“那這兩次,你都做了些什麼?他有沒有吃什麼特别的東西?”
“第一次,我受了傷,隻能被他拖在地上。第二次,他想自傷,我就把他摁在地上了。吃的嘛,我不懂醫藥,隻給他嚼了點白柳皮。”柳依依如實回答。
“白柳皮?你讓他吃樹皮做什麼?”
“止疼啊!我爹是獵戶,他教我的。難道不能吃?可我上次腿傷了,還覺得挺管用。”
“白柳皮還有這個作用?嗯,有意思,我回去得好好查查。”
柳依依滿臉黑線,越發懷疑起自己,到底是找了個什麼醫士。
看着對方質疑的眼神,顧芷也不吃糖了,掏出一本醫書,在柳依依面前抖了抖。
“白柳皮的功效,我師父的書裡沒寫,我也确實不知。你說的,隻怕是民間偏方。世間醫術博大精深,有那麼一點我不知道的,也很稀疏平常,所以我才出來遊曆。你可别看不起我的醫術哦,我可是給當今聖上也診治過的呢!”
柳依依自然不會去翻她的醫書,反正她也看不懂。可聽到她給皇帝也看過病,雖不知真假,心裡還是決定再信她一次。
反正已經無路可走了,試一試,最壞也不過是再重頭來過。
“豈敢豈敢,顧姐姐有嘗毒草的善心和膽量,我自是信的。那接下來,我們要如何?”柳依依換了笑容,讨好道。
“那自然是等他病發。”
“不用先吃點藥試試嗎?”
顧芷不置可否:“口述會有偏頗,吃藥也會有影響。還是親眼見過最原始的病症後,再開方,最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