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先退出去。否則,我立馬勒死他。”
趙文元收緊了箍在脖間的手臂,兇相畢露,對風清揚二人高聲威吓。
風清揚此刻隻恨自己主仆二人身體孱弱,氣力不足,不敢硬搶,面上雖是憂心如焚,腳下卻也不敢再追。
趙文元見對方未再上前,卻也并未依言退後,不由雙目圓睜,暴喝出聲。
“退下!”
風清揚萬般無奈,隻得向後邁步。
電光火石之間,柳二牛牟足了勁,低頭張嘴,狠狠咬住箍于脖頸上的胳膊。
趙文元疼痛至極,揚手一揮,擡腳一踹,就這麼把人踹進了磨坊後的溪水裡。
“二牛!”
“公子!”
飛奔而來的柳依依,剛剛勒緊缰繩,就聽得水磨坊裡響起兩句驚呼。随後便是河水撲通作響,水花四濺。
她溜下車轅,沖入坊内,隻見顧安正撲在趙文元身上,扭打成一團,獨不見柳二牛和風清揚。
“公子他不會水啊……”顧安見了柳依依,急急扭頭喊道。
柳依依心下一凜,一個飛身躍起,直直紮進了溪水裡。
謝雲起拎着田大壯跟進磨坊,看見躺在地上滾作一團的兩人,二話不說,拿出繩子将趙文元也綁了。随後也隻能舉了燈籠,站在岸邊幹着急。
奈何他也不會水呀!
不一會兒,借着岸上的點點燈火,柳依依立馬就找到了掉落水中的二人。
柳二牛被冷水一激,似乎清醒了許多,正揮動着四肢,在溪中刨水,宛如一隻落湯小狗仔,慢慢向岸上靠去。
柳依依遂放下心來,轉頭向風清揚那處遊去。
原本俊秀非凡、氣質如蘭的陌上公子,此刻如涸轍之魚一般,在水中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雙腳在水中亂蹬,雙手在水面上亂拍。淩亂的濕發遮住了面目,如瀑的水簾挂在雙睫之上,腦中還隻剩一絲清明。
他忘了,他不會水呢。
真該死,他連她的弟弟也救不了。
他要死了嗎?沒有被那怪疾折磨得先瘋掉,倒是先要溺死在這兒了?
呵,原來那十六字箴言,果然是不準的。依依說得對,那國師的确是個神棍。
隻是,卻好似應了那姻緣簽呢。
原來,至始至終,他都隻能作那一葉孤舟,一根浮木,來去形單影隻,無人相伴身側,獨剩寂寥。
這便是命吧?
他的命數,早已天定。
他本不欲掙紮,隻是遇見了她,便起了那麼一絲求生之心。隻可惜,那心意還未出口,便要沒機會了。
他很想親口告訴她,她很好,比這世間其他的女子都要好,讓她不要自忏形穢,為一身皮囊所擾。
他還想讓她知道,他喜歡她。
不是朋友之誼,而是男女之情。
從心而發,不知緣由,無法可止。就這麼在胸腔裡肆意漫遊,溫暖了他的四肢百骸,也照亮了他的餘生。
隻是,好像已經遲了。
她怕是聽不到了。
手腳似挂了鐵球一般沉重,再不能揮動。身體漸漸下沉,河水灌入口中,沒過頭頂,也淹沒了他僅存的意識。
恍惚中,他看見一個朦胧的身影向他飄來,口中還喊着他的名字。
是母親來接他了嗎?
真好,原來死後也沒那麼可怕,還有母親在身邊呢。
他的唇角不禁漾出了一個笑容,伸出雙手去迎接,擁人入懷。
“母親,你來了……”
他張開雙唇,無聲地呢喃着。
忽然,唇上一暖,更有一口清氣湧入,直達腦髓,讓他恢複了一絲神識。
手下是溫潤的軀體,眼前是熟悉的容顔,他卻有些迷茫。
難道死後也可以達成所願麼?
真好,那他便再無遺憾了。
“依依,我喜歡你。”
他張了張唇,口中再次湧入冰涼的河水,而剛剛複蘇的神智也逐漸模糊,再次被淹沒。
看着一臂之隔的瘦弱軀體不再掙紮,如一抹水下幽靈般飄然而去,柳依依心中越發焦急起來。
看來水下渡氣是沒什麼用了,得趕緊帶他上岸。
如此想着,她猛地蹬出水面,換了口氣,又再潛入水中,将已經昏迷不醒的人拖出水面,單手勾住其腰腹,奮力往岸上劃去。
顧安早将柳二牛接上了上去,謝雲起也伸出了長槍,将柳依依二人拖拽上岸。
看着友人雙目緊閉,毫無生氣的模樣,謝雲起不由得去探對方的鼻息和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