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他會心一笑:“現在想來,他或許是大皇子的人,将我那些草算批注重新核實細查了下去,才揪出了徐州私鹽一案。”
衆人一聽,也紛紛點頭,覺得他說得甚有道理。
“你怎麼去的戶部司,還用的化名?又為何突然請辭?”謝雲起皺了眉頭,又問道。
風清揚不說話,隻是轉而看向了身旁的柳依依,目光如水。
柳依依這時才知道,京都初逢,匆匆會晤間的三言兩語,就已讓對方心生退意。
若不是元宵節在天香樓與忠伯的偶遇,她隻怕此生都要與他錯過了,不禁内心激蕩不已,感慨萬千,紅了眼眶。
風清揚執起對方的雙手,輕輕摩挲,含情脈脈,絲毫看不出對過往的一絲怨怼,隻餘此刻滿心滿眼的歡喜與滿足。
看着兩人如此神态,謝雲起驚詫出聲:“你不會告訴我,都是因為她吧?”末了,又悶聲悶氣道,“你呀你,真是沒救了……”
顧芷卻是在一旁樂得呵呵直笑:“也不枉費我瞞了一年多,為你們制造出一次重逢的驚喜。”
柳依依早已猜到,過去一年裡,顧芷是故意在信中隻字不提風清揚,一時哭笑不得。
想開口抱怨,又強自按下。
畢竟,顧芷已經幫了她們不少。
可是這“驚喜”,太過重磅,還很随意。隻差一點,她就要滑脫了手,險些沒接住。
風清揚倒是極為灑脫,面上沒有一絲埋怨,隻顧凝視回望自己的女子,将對方的手握得更緊。
謝雲起見兩人又在眉目傳情,比兩年前愈發露骨,還是因着顧芷從中推波助瀾,一時惱意上頭,瞪了顧芷一眼,發洩不滿。
他故意伸出手掌,在風清揚和柳依依之間晃了晃,切斷兩人黏糊糊的視線。而後,逮住好友問道:“不過,你何時會的這些?”
風清揚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細緻,不由愣了一下,瞥了柳依依一眼,含糊道:“核對數目而已,又不是什麼特别的。”
柳依依捕捉到對方的目光,不由心頭一跳。
難道他這個技能和自己有關?莫不是因為,她之前用自己賣糖的賬本為例給他授課,連帶着講了些生意經,就打開了他這方面的天賦?
柳依依不禁投去探詢的視線。
沒等她繼續求證,謝雲起倒是沒有再深究,垂眸想了想,将話題帶過,反而又問起了别的。
“好吧,這回禮一事說清楚了,那大皇子同你說的其他那些,跟猜謎語一樣,又是什麼意思?”
風清揚啞然失笑,被好友這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着給打敗了。
他言簡意赅:“他不過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卻又不想讓人知曉特意來見我,才借你作了引子。”
——“且他話裡話外,都在告知我,有人在針對我,顧安一事,或有蹊跷,并借棋局一事,看我是什麼态度。”
經過對方這麼一點撥,謝雲起恍若撥開了迷霧,他不禁啧啧咋舌:“你倆可真行,這樣都能聽懂對方的意思,這都是長了幾個心眼啊!”
風清揚忍俊不禁,開解道:“我起先并不能判定,他是否想引我入局,變成他的棋子,卷入朝堂紛争,所以回答得一直十分謹慎。”
過了片刻,他又喟然長歎一聲:“可他說得對,我身在棋局卻不自知。”
他目光灼灼,環視衆人,眼神中轉而流露出一種決然,聲音意外堅毅。
“可如今就算會被他利用,我也得躬身入局,迎難而上。隻為保護身邊的你們,以免再受我連累。”
忠伯聞言,老淚縱橫:“公子何談連累之話,老夫隻恨體自己如今身殘體衰,再不能幫到您什麼。隻要公子一句話,老夫定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謝雲起也肅容道:“對,你我之間,不要談什麼連累不連累。若我遇了難處,你也會義無反顧地來幫我吧?”
“那是自然!”風清揚答得毫不遲疑。
兩人心有靈犀,伸出手臂,十指交握,嘴角噙笑,仿若訂下誓言。
柳依依見狀也是心神一振,上前一步,柔聲應和道:“清揚,謝公子說得對,你無需顧慮太多。你隻管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不用擔心我們。”
“對,風大哥。還有我,我也可以幫忙的!”柳乘風也在一旁高舉着手臂,邊蹦跶,邊嚷嚷。
顧芷看着滿屋子的人,都擁護在那個柔弱不堪的男子身側,也撇了撇嘴,湊上前去,說道:“沒想到你個病秧子,人緣還不錯。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可以考慮一二。”
那語氣,帶着三分戲谑,七分認真。
柳依依見她那副一心要幫忙卻又故作傲嬌的模樣,忍不住噗呲一笑,摟住了對方的胳膊,歪頭蹭了蹭。
顧芷嫌棄地瞪了柳依依一眼,卻也沒甩開,抿了抿唇,偷偷彎起了嘴角。
刹時間,屋子裡一片其樂融融,充滿了生機、希望與力量,讓風清揚忍不住眼眶濕潤。
可冷不丁地,門外傳來一句話。
“公子果然見微知著,聰慧純良,又深得人心。隻是,您還是料錯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