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是有些納悶,國師既然收她進府,又不來相見,也無隻言片語,甚是奇怪。且按計劃,今日謝雲起會帶着弟弟登門,他若不在,這戲可就不知該怎麼演了。
衛虛見她果真再不說話,便告了個禮,出去了。
柳依依便安心地吃起了早飯,又在小院中遛了個彎,還回床上補了個覺,方才等來了她要等的人。
她提前服用了龜息丹,被衛虛領着去了偏廳。
偏廳裡,柳乘風正左顧右盼,好奇地打量着國師府裡的擺設,見到柳依依進來,雙眼一亮,連忙撲上去,來了個熊抱。
“姐,我可找着你了……”
柳乘風眨巴眨巴眼睛,擠出些淚花,又帶了一副哭腔,确實有些像姐弟久别重逢時的情形。
“诶,姐也想你……”柳依依也沙啞了嗓音,按照劇本演着。
謝雲起朝她臉上粗略瞧了瞧,見她并無大礙,剛松了口氣,就瞥見門外走來了一個玄色身影,不禁又繃緊了面容。
“親人相逢,倒甚是感人。”巫啟感慨着進了偏廳,在上首的蒲團上坐下。
謝雲起站在下首,同他見了個禮,便簡單說明了來由。
“剛剛一時激動,讓國師大人見笑了。”柳依依牽着弟弟朝巫啟行了個禮,謙遜道。
巫啟不置可否,潤聲道:“此乃天理人情,你又何須介懷。若是不舍,不如将令弟也留在府中,做個報更小童?”
柳依依駭了一跳。她正打算從這兒脫身呢,怎麼還能再搭一個進來?
她連忙出聲阻攔:“啊,不不,多謝大人擡舉。可我弟弟他甚是毛手毛腳,又極其沒有定性,隻怕會擾了大人的清靜,誤了您的事。還是放他回鄉的好,多少有鄉鄰照拂一二。”
柳乘風拽着姐姐的衣服躲在她背後,緊張地後退了幾步,隻聽“哐啷”一響,應景地撞翻了一個蒲團前的矮桌。
而後,桌凳、茶壺翻倒在地,茶水四溢,一片狼藉。
柳依依連忙彎腰緻歉,背轉了身形,去收拾打翻的桌案。
柳乘風也慌慌張張地去幫忙,用袖子抹了抹被打濕的蒲團,又拿起來甩了甩,想盡快将它弄幹,卻又沒控制好力道,直接甩到了坐于上首的玄袍男子的臉上。
巫啟蹙了蹙眉,擡起衣袖去擦拭臉上的水珠,看着有些不悅。
柳乘風吓得愣住,被柳依依一把按着跪下,朝巫啟磕了個頭,口中全是告饒之語,聽着甚是聒噪。
“行了,無意之舉,不必如此。”巫啟揮了揮衣袖,表現得十分大度。
柳依依立馬停了讨饒之語,恭維了對方幾聲寬宏大量、仁慈豁達之後,便轉而開始訓斥起自家弟弟來。說他如何莽撞不知分寸,說他如何隻長個子不長腦子,又說父母早逝她帶着他如何辛苦,最後又說萬一自己出了什麼事他要怎麼辦。
起先她還控制着音量,可後面越說越激動,聲線逐漸拔高,還抽抽搭搭地抹起了淚。
柳乘風被訓得滿臉通紅,梗着脖子暴喝了一聲:“我不用你管!”
柳依依被吼得霎時瞪圓了雙眼,撫着胸口直喘氣,面容扭曲着,兩眼一閉,倒了下去。
後腦勺撞擊地面的那一瞬,直教她兩眼一黑,腦中哄然一響,像是斷了片一樣。
可之後,她卻能清楚地聽見周邊紛亂的腳步聲,弟弟的驚吓哭喊聲,還有謝雲起的擔憂聲。
更是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脈搏,掀自己的眼皮,而後便聽見巫啟淡淡地說了一句:“她隻是一時氣急攻心,暈過去了,掐下人中便好了。”
随後,她隻覺嘴唇上方傳來一陣刺痛。
她強忍着沒有動,仍扮演着死人的角色,可卻莫名地覺着有些不對。
她一切感知均有,觸覺、聽覺正常,對方也沒有說她失了脈搏,還斷言她隻是暈了,這着實不太像個合格的假死之狀。
她正胡思亂想着,就聽巫啟又道:“奇怪,她分明呼吸正常,胸脯也有起伏,脈搏有力,怎麼就是醒不過來呢?我再試試,若是還不行,便立刻差人去請禦醫來。”
柳依依聽得頓時心髒漏了一拍。
這麼明顯的生命體征,就算把巫啟騙過去了,也騙不過禦醫啊!更何況,光是掐人中這種痛,她都快受不了了,還要保持着死魚般地僵硬筆直、一動不動,也太難了。
于是,在巫啟這最後地重重一掐之後,柳依依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悠然轉醒。
随之映入眼簾的,便是柳乘風的驚喜、謝雲起的驚愕和巫啟的雲淡風輕。
“姐,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氣你了,嗚嗚……”柳乘風趴在她身旁,抹着眼睛幹嚎着,一臉後悔。
巫啟站在他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和道:“她這般莫名暈倒,症狀可輕可重,不宜亂動,還是要請個禦醫來看看,檢查一番。你若不放心,可先留下來陪護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