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風清揚對巫芷掩飾不住的憤怒,柳依依連忙插到兩人中間。
“别誤會,要不是有她相助,我今日還真沒法來見你。”
“她若真當你是朋友,為何不直接放你回來?”風清揚反駁道。
“她,也有她的苦衷。”柳依依看向風清揚一臉難色。
許是怕自己為難,男子強按下怒氣,沒有再争辯。
可等她一扭頭,就見巫芷氣得瞪圓了眼睛,雙手插腰,朝風清揚呵斥道:“喂,你個病秧子。我做事,自有我的章法,用不着你來教!”
眼見着兩人就要在這不合時宜的地方,針尖對麥芒地吵起來,柳依依忙左哄右勸,抱着巫芷的胳膊就是一陣軟語相求。
巫芷架不住她的死磨硬泡,繃着個臉說道:“我可是跟叔父說,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你,才帶你進的太廟。皇後那邊的儀式已經接近尾聲了,而後我就要彙同叔父恭送帝後一同回宮。我隻能再給多你半柱香的時間,若晚了,可就被叔父知道你曾離了我的視線了。”說完,扔給她一個包袱,就甩袖去了門外守着。
柳依依攥緊了包袱,趕緊同風清揚簡要講述了自己這段時日的經曆,亦将天書有關的事說了,更着重提到了巫啟曾誘哄她預言繼位者一事。
風清揚聽得眉頭緊皺,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便聽見了門外催促的敲門聲。匆忙之間,他隻得低頭同柳依依耳語了幾句,便慌慌張張地幫她換起了衣裳。
那包袱裡裝着的,是一身代表國師府侍從的青色衣袍,也是柳依依今日進太廟時穿過的。
不過一會兒,她就又變成了巫芷身邊的貼身随從,被匆匆帶離了那間庫房。
三人同出未免太過惹眼,風清揚便選擇留在耳室中多待一會兒,更是趁機在屋中檢查一番,以避免方才柳依依慌亂換衣之中遺漏了什麼東西,留下痕迹,被人察覺。
此時祭祀盛典正在舉行,庫房中所陳列的各器皿多為備用,但也井然有序,整潔幹淨。
他正四顧查看,目光掃過牆邊展架上一座蟠龍紋金制燭台時,卻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隻因那燭台通體金燦燦的,獨獨在燭托中心留下一圈暗色,似是被燭火灼黑所緻。
他不禁蹙了眉頭。
宮中金器皆非凡品,純金所鑄可耐烈火焚燒而不變色,可為何這一座燭台卻燒黑了?難道是摻了假?
他眸光一動,将那燭台拿在手中仔細查驗了一番,方才悄無聲息地掩門而出,返回西配殿。
而此時,巫芷和柳依依剛一回到皇後稍作休憩的偏殿門口,就撞見了巫啟來請皇後移駕享殿,完成最後一道儀式。
一見到巫啟的身影,柳依依刻意慢了半拍才低下頭去躬身行禮,足以讓對方确定她的存在。
巫啟往她二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面色如常。
柳依依心下稍安,低眉垂眼地跟在巫芷身後,老老實實,再無異動。
終于,繁冗複雜的祭祀大典圓滿落幕。
帝後回了宮,朝臣們各回各家,而柳依依則又被帶回了國師府。
站了一天,巫芷累得一頭鑽進了卧房,還特意告訴廚房不用給她送飯。
柳依依也累得不行,全身像灌了鉛那般沉重。她本也想倒頭就睡,卻沒有這種好運氣,反而一下馬車,就被巫啟叫了過去。
蒼穹閣裡,墨色的弧形穹頂,如提前降臨的夜幕,惹得人更想昏昏欲睡。
柳依依毫無形象地坐在蒲團上,不停敲打着僵硬得幾乎要斷掉的雙腿。
反觀之,巫啟端坐于上首,身形挺直,面容不顯疲色,端的是一派道貌岸然,一本正經。
“你今日,可見着了?”
巫啟輕咳了聲,擡手在紫檀桌案上敲了敲,聲音清冷。
柳依依蓦地心中突突直跳,不禁暗自揣測,難道太廟一事還是被他發現了什麼端倪不成?
可不管如何,這第一句,總是要裝糊塗的。
她把腿收了回來,勉強弄成個盤腿的姿勢,變得端莊了些,含糊着反問道:“……什麼?”
巫啟盯了她半晌,沉下眉眼,滿臉嫌色。
柳依依看着,更加心如擂鼓。正當她琢磨着,要如何自圓其說時,就聽對方又開了腔。
“我巫氏一族,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你今日可見着了?”
巫啟雙眉上挑,語音自得,不掩傲色。
柳依依心下一松,懶得看他猶如孔雀開屏的模樣,含糊着應道:“嗯嗯,見着了。”
巫啟嘴角噙着笑意,揮手整了整寬大的衣袖,略帶促狹。
“這屈身為奴,居于人下,處處受人驅使,卑躬屈膝的滋味,不好受吧?
“嗯嗯,不好受。”柳依依捏了捏腫脹的腳踝,順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