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來,去哪找人?”
談戰:“我動用了我的資源,等消息。”
我:“守株待兔,經常撲個空嗎?”
談戰:“常态。”
所以不能“一條道走到黑”,談戰留我守一路,他去另一路打探。其實,所謂的第二聯絡人非我不可也不盡然,無非是談戰通過這次任務實訓我這個“新人”。
原路返回,我們回到車裡休息,談戰把車停進市場附近的停車場。雖然來往車輛有些嘈雜,但閉目養神小憩一下還行。市場熱鬧起來後,我們下車吃了頓午飯。
下午,談戰帶着我往一條巷子裡走,進了一家地下拳館。黑市拳賽,莊家坐莊賭錢,賠率想要多少都是莊家自控。
場子裡面人聲鼎沸,烏煙瘴氣。中央是個拳擊擂台,簡易的陳設,圍了一圈鐵籠子,裡面有兩個赤膊上身的拳手對壘。
我瞥了一眼,黑市拳打起來不戴拳套,拳手手上纏繞繃帶,拳拳到肉,臉打破相的慘不忍睹,下手不計輕重,打殘至死的不在少數。拳手打得很猛,消耗戰,不一下子見分曉,兼顧下注人的時間。有些拳手明明是高手,一拳下去就能把人撂倒,但為了赢錢,配合拳場打假拳。
這種拳拳到肉的硬杠打法不适合我,我的手腳沒有這麼強的抗擊打性。如果對手是力量型的,我走輕巧路子,近身搏鬥能用刀具解決的,絕不真打;如果對手不夠打,以我多年習武的身手,放倒幾個不在話下。看這樣的拳賽,我覺得索然無味,沒有興緻。
談戰邊巡弋四周,邊靠近我問:“會緬語嗎?”
場子裡實在太吵,我幾乎是貼着他的耳朵回:“不會!”
從沒想過拓展這方面的業務啊,我腦容量有限,隻夠鑽研幾樣。而且以前入境,都是跟着龍奕,我幾乎就是個啞巴,可以不說話;聽嘛,隻會簡單的常用語,除非出任務,我幾乎都宅在安全屋不出門。
我緊跟着談戰在人群裡穿梭,還以為他進這裡是為了找哪個接頭人打聽消息,沒曾想,他徑直走到了梯形看台的高處,找拳場的人下注。我不解地望着他,他神秘一笑,嘴型道:入鄉随俗。然後帶着我落座,看拳賽。
我以為的“救人如救火”,不曾想是“隔岸觀火”——看熱鬧。
談戰眼光毒辣,僅進場瞟了一眼就能斷定場内拳手的勝負,這一局賠率高,他居然賭赢了。他所能掌控的不單是實打實的比賽,還有莊家希望的走勢。
我突發奇想,如談戰這樣耳聰目明的觀察力,出境賺外快豈不是來錢很快。軍部以外我們是不能有任何利益收入的,那他賺個“私房錢”啥的又不是難事,且執行任務時免不了幹些不法勾當,這筆“法外收入”怎麼算?
談戰靠近我說話:“我們出門,有時不方便帶裝備,所以需要的時候,得就地取材,可以向當地黑bang購買,像這樣的拳場就能提供合适的武器,隻要有錢,你想要的武器型号都能找到。在這裡即使運氣好大賺一筆,拿了錢也不一定有命花。在這兒消費就是最佳的選擇,他們會對顧客以禮相待。”
兜兜轉轉錢又回到了他們口袋,挺會做生意的。
我知道談戰正在教我作為一個“特勤”該有的基本常識和技能,我要學的還很多。談戰的手段高明,潛移默化地教學,而我也不知不覺地跟着學。
談戰走向了之前下注的人,向他提出了賣武器的訴求,對方果然很殷情,臉上堆滿了笑容。
談戰帶着我往拳場外走,中場内另一場拳賽已經開始了,場内的氣氛又熱了起來。他走在前面。突然,我面前出現了一個男人,普通身材,攔住了我的去路。
男人用緬語對我說:“陪大爺爽一把。”
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通常也是特殊服務者的擇“偶”區,我一單身女性很容易被誤認。他上手打算摸我,我閃身躲過。看得出,這個男人沒身手。
談戰回頭看向我,完全沒有幫我的意思,說:“幹他!”
得了命令,那個男人再次欺近時,我沒躲,而是踢中了男人的“要害”,他疼得倒地蜷曲成了蝦球。
談戰這時才來到我身邊,攬住我的肩膀,示意這個女人有主了。拳場負責巡場的人見是男人先鬧事,我們剛在他們這下了一單生意,沒有任何阻攔,讓我們離開了。
出來後,上了車,我問:“我以後不能一個人來嗎?”
談戰:“可以。但你得狠辣些,不要留情。”
喔,收到:誰惹我,我就讓誰斷子絕孫。我就喜歡這種不講理的地界,誰的拳頭硬誰強。出了國境,語言不熟練,挺享受這種“拳頭說話”的快感。
我們回到車上等了不一會兒,拳場的人拿了一袋重物交付。談戰打開袋子拉鍊查點裡面的武器,然後把袋子放進了後備箱。他上車。
我:“這麼快就出貨了?”
談戰:“常規貨,家家都備。”
我:“除了這裡,還有哪能拿貨?”
談戰:“賭場。會玩嗎?”
我:“不會!”
談戰:“好玩的遊戲,以後再帶你見識。”
晚上,回到談戰的安全屋。他和我一起複盤今天的活動。我閉上眼,重複今天所有遇見的事物和人,就像大腦裡存儲了一段視頻,現在隻需要調出來即可。談戰會針對一些細節提問。
談戰:“你的觀察力和記憶力不錯。以後常用。”
我:“形成常态化,就能像你們一樣了?”
談戰邪魅一笑,“他的頭比你大。”(你沒他聰明)
你倆那九曲十八彎的腦回路,我是搭火箭都趕不上的。也從不奢望高攀。
談戰白天出去了一趟,回來後,拿出了一張建築圖紙擺在了桌面上,讓我看圖說話。
談戰:“這是什麼地方?”
我看了一眼,不難判斷:“監獄。”
談戰:“不錯嘛。龍奕教過這些了。”
我:“但是按建築圖規模看,應該不是政府級别的。”
談戰:“承包給私人。”
我:“還能這樣。”
談戰:“保留了政府監獄當初的部分建築,縮小了規模後,周圍土地另作它用。”
我:“監獄負責人是什麼人?裡面關押的又是什麼人?”
談戰:“監獄承包給當地的一個土豪經營,關押一些政府分流過來不算重要的服刑人員。政府會定期按服刑人員數量給予相應的經濟補貼,但監獄也會與當地的政府官員有利益上的來往。服刑人員可以拿錢購買自己的人身自由,換句話說,交了錢可提前于判刑期走出這裡。基本上,可以看作是這個土豪的私有财産。”
我:“有可能通過政府途徑救人嗎?”
談戰:“不能!抓小新的就是這個監獄的所謂‘獄長’——土豪。”
我:“小新和這個獄長有什麼私怨嗎?”
談戰:“這個問題得問小新。”
我:“能确認小新被關在哪個房間嗎?”
談戰:“可以。說你的救人方案。”
我:“咱們當一回‘耗子’。”
談戰默契會意:“鑽洞這活兒我幹,你給我把風。”
我:“人救了,怎麼出來,要考慮小新的情況。你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來沒問題,但帶上受傷的他,恐怕不容易,萬一被發現了,咋辦?得有第二手準備。”
談戰:“要讓對方無暇兼顧,怎麼辦?”
我:“制造更大的混亂。”
談戰:“聰明!你拟定營救計劃。”
我:“我們的作戰任務是救人?”
談戰:“不!是制造混亂。”
呵呵,好一個唯恐天下不亂。
談戰:“剛剛給你看的監獄結構圖,記住了?”
我不自信的點點頭,雖然剛才邊看圖識别建築物類型,邊考慮行動路線的時候,清楚的掃過了圖紙,但要原樣描出來擔心會有差錯。
談戰:“現在,默記出來。”
我苦着臉,拿起筆在紙上畫。不像建築圖紙那樣精細,以簡筆畫的方式呈現,注重結構一樣。畫完,把紙交給談戰。對照監獄圖紙,基本一緻。
談戰:“把圖記在腦子裡,結合這一城區建構圖,去探路,回來告訴我,該從哪裡潛入。”
我:“好。”
談戰:“記住,你隻是去探路,不要打草驚蛇。”
我用手機下載了城區圖,按圖索骥,以監獄為中心開車在外圍繞了一圈。确認了能進出的下水道口後,趁天色暗了下來,走了進去,切切實實體驗了一回這裡老鼠的生存環境。幸好我有先見之明,穿了靴子出門,不然這腳還真下不去地兒。污水橫流,雜物髒亂不堪,濃郁的臭味直沖人腦門兒,我有點後悔沒帶個防毒面具。拿着手電,握着手qiang,在下水道裡探路。地下水道不算複雜,手機裡的城區圖我已經牢記,雖然走在地下,但大緻能分辨方向。每到一個節點,我都會拿出手機确認地圖上的位置,以确保我選定的路線沒有問題。萬一指錯了路,談戰從一個不合時宜的出口爬出來,他一定能把我按進下水道裡泡幾天。這一路,蒼蠅蚊蟲在身邊飛繞,老鼠的膽兒可肥了,大大咧咧的從我腳邊過。
探完路,我回到安全屋。
談戰見我的第一句話:“你掉糞坑裡了?”
我微笑以對:“順帶洗了個澡。”
談戰:“滋養人啊,好好吸收,茁壯成長。”
我:“是呀,明晚你也能滋養一把。”
談戰:“把路線畫下來。”
我畫了簡易圖給他,他看過後,就把紙燒了。
我試探地問:“關于路線圖,有問題嗎?”
談戰:“沒!很清楚。龍奕平時教的不錯。”
我:“你為啥不當面誇他?”
談戰:“當他的面誇,他容易驕傲,尾巴已經翹天上了,我擔心他重心不穩摔咯。”
你可真貼心,為他考慮。我從來不奢望談戰當面誇我,因為被他誇就是被他惦記了,被他惦記上可不是好事,他用人的原則是:扒皮抽筋不在話下,連骨髓都能抽幹了用。
第二天晚上,談戰進了下水道。我也趕去了把風的位置。我比談戰先就位,潛伏下來,等待他的指令。
他在下水道裡穿行,從監獄澡堂的出水口爬出來,換上一身監獄裡看守人員的衣服摸進關押服刑人員的房間。他在地下活動的時候,通訊信号不好,靜默着。
談戰終于說話了,通話器裡聽到他的聲音:“出來了,給我開門啊。”
我:“稍等,馬上開。”
我用筆記本入侵了監獄的控制系統,并覆蓋了監控畫面,抹去了談戰的圖像。談戰等于進入了無人之境,監控裡看不到他,隻要别在走道裡遇見個大活人就行。情報顯示,這個監獄的管理比較松散。
談戰:“行勒,進來了。你繼續。”
通話器裡,我和談戰保持聯絡,繼續給他開門。
不久,談戰順利繞道了監房。“我去,他不在房間。”
我:“能去哪?”
談戰:“你調審訊室看看。”
我:“收到。”
談戰猜的沒錯。
我:“人在審訊室。”
談戰:“計劃趕不上變化!想偷偷出去都不成了。”
我:“讓整個監獄給你開歡送會不好嗎?夠熱鬧。”
談戰:“人要低調。”
都打算把人家監獄敞開了造,還需要低調?
談戰:“開始吧。”
好嘞,我打開了監獄所有的電子鎖,門洞大開;為了提醒監獄内的服刑人員情況有變,還順便開啟了警報器,以便叫醒睡着的人起床逃獄啦。監獄看守人員也發現了異常,但沒有電腦高手在,他們根本合不上門,也消除不了“噪音”。頓時,監獄内亂成了一鍋粥,百來号人興緻勃勃的往外沖,看守人不夠,抵擋不住人潮。
這所監獄,平時也沒這麼鬧過,再加上交夠錢就能提前放人,所以看守人員并沒有配槍,隻是配備了一般警用設備。在如今這樣群情激憤高昂的情況下,根本攔不住往外沖的人,反而被服刑人員搶了警棍、盾牌等物,看守人員被圍起來群毆。
與此同時,審訊室内,是另一番景象。獄長平時就是個混子,人又嚣張,得罪了不少人,因此随身帶槍,他近身的屬下也帶槍保護他。談戰趁外面鬧騰,審訊室裡的人張望時,走了進去,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裡面的四人,愣是沒讓他們開一槍。四人倒地,斷手斷腳,在地上哀嚎。
談戰放下了刑具上的小新,小新被打的渾身是血,好在都是些皮外傷。
談戰邊扶着他往外走邊說:“身手變差了,怎麼回事?”
小新倚靠着談戰,勉強能走,“我被十幾個人圍。”
談戰:“十幾個,你就跑不脫了,還是變差了。”
小新:“為了保護一姑娘。”
談戰:“我說了,英雄救美,不被抓怎麼顯示‘英勇’。”
小新:“我覺得,你是為了看我笑話才來救我的吧。”
談戰:“那姑娘呢?”
小新:“讓她藏好了。”
談戰:“報信的也是那姑娘?”
小新:“是。”
談戰:“你的身份?”
小新:“私人恩怨。沒暴露。咱們這是往哪走?”
談戰:“前院熱鬧得很,咱們就不上杆子湊了,走後院出。”
小新:“就這?”他看着眼前牆角的一個狗洞,不可置信。
談戰:“可不。後院隻有這條路可行。你看翻牆過吧,上面鐵絲網密,你也過不去。”
我在狗洞外接應,考慮到他倆的身形,提前挖土闊寬了這個洞的容量,夠他倆穿過。當時探查周邊情況時,我發現了這個洞,回去開玩笑的跟談戰提出這條撤退路線。我還以為談戰會敲打我,沒想到,他欣然同意了,還誇我懂得利用有利地形。
我看到他倆灰頭土臉的從洞裡爬出來,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小新一副“你高興就好”的表情回應我。
我們出來後,談戰帶小新去他相熟的私人診所治傷,然後談戰把我們用的車開到荒地燒了,防止監獄的人追蹤。
小新,本名杜新武,我正式成為或者說依舊是他的第二聯絡人。
雖然小新被抓是因為和獄長的私人恩怨,但以他情報員的機敏是可以避免這樣的危局,他是有意借被抓這事探查一個人和一些事。現在談戰來了,他們正好商量接下來的事。我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論,這個任務我沒有權限。我想,即使談戰和我不來,小新也能自救。
順利救下小新,我和談戰的任務也完成了。談戰帶我認識這一帶他可用的人,以及熟悉相應的“業務”。回國後,我的首要任務就是學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