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長得真是不尋常,乍一看真如白晝行兇的鬼魅。一雙細眉呈八字向下,嘴角卻似勾非勾,一副苦相。
不過,盡管人看着弱柳扶風,卻沒人敢小瞧他。
原本還亂糟糟的祭壇突然陷入了寂靜,一衆骊族百姓紛紛下跪問好:“辛青少主。”
辛青?
謝飛瓊不明就裡地跟着一塊行禮,周圍暴動的奴隸們很快被鎮壓。怪的是,那些奴隸們都像是認識這個蒼白的人一樣,哪怕是挨了打也不敢吭聲,全場雖然一直在進行着暴力,卻詭異的沉默。
“這是發生什麼了?怎麼這麼鬧騰?”辛青穿的也是一身白色,說話更像是一陣風一樣,抓不住的輕。
一個滿身甲胄的人連滾帶爬跑過去,撲通一下跪在他的腳下,帶着驚恐的聲音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都顯得刺耳:“報、報告少主,是有個,有個燕族女人在搞破壞!”
謝飛瓊心道壞了,看樣子此人實力非凡,影響力比阿薩伽那隻小雞崽子大多了!世子之争那麼殘酷,她别被當成雞給吓猴了!
辛青卻慢慢悠悠地,好像沒看見他這個人一樣踱步向前,聲音輕飄卻帶着殺人不見血的鋒利:“哦?是嗎。那你們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這下那個負責人更是抖若篩糠,話都說不全,磕磕巴巴地想求饒。
“求,求少主——”
話音未落,頭卻已經落地滾了一圈,臨死前還睜着一雙恐懼的眼睛。
謝飛瓊原本悄悄擡頭觀察,這下子把頭猛地一縮,心裡吊起一塊巨石。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緊張過了,此人看來太難對付了。
這下如何是好?
辛青就這麼如入無人之境似的走着,事實上,他也的确做到了“無人”——凡所過之處人頭像彈丸一樣砰砰落地。
不過他好像很快膩味了這種殺人遊戲,開始往遠離人群的祭壇中央走,聲音懶散:“那個燕族女人,在哪啊?”
刹時間,人群像是被狼吓到的羊,紛紛膝行遠離謝飛瓊,讓她周圍留出一片空地。
謝飛瓊:“……”
“哪裡來的小孩?”辛青饒有興緻地看向這裡。
謝飛瓊心一緊,站了起來,生怕連累到赫芙拉,連忙說:“不不,我不認識她!”
她抓緊向赫芙拉遞眼色,希望這個小孩能懂她的意思,抓緊讓祖孫二人離開這裡。
幸虧赫芙拉聰明,雖然她也被辛青吓得面色蒼白如紙,但還是扶着奶奶,一步一拐往外走。
“讓你們動了嗎?”辛青的聲音飄來,赫芙拉身體一僵,周圍的人群噔噔噔挪得更遠了。
謝飛瓊連忙一動,擋住了辛青的視線,又露出了一張完美的、無辜的笑臉,她說:“辛青少主,您找我有什麼事麼?”
辛青向她勾了勾手指,謝飛瓊猶豫了一下,沒動彈,然而周圍的士兵卻一擁而上,生生把她架了過去。
謝飛瓊掙紮不動,隻能被動接受。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這個辛青實在是太像鬼了,連周圍的空氣都是冷的。謝飛瓊沒忍住瞥了一眼他的影子。
“你弄的這些?”辛青那張似喜似悲的臉逐漸湊近,不常見的黑色眼睛像是深淵一樣将人的意識吸走。
謝飛瓊猛一回神,避開了他伸向自己臉龐的纖細手指,幹巴巴笑了一下,說:“哪能呢?小女子哪有這般能耐?是有人故意誣陷——”
“噓——”
她說話被打斷,辛青豎起食指摁在她唇上。
謝飛瓊不得不直視他。
辛青長得不像是骊族人,甚至都不像是羌人。不同于阿薩伽的大眼睛高鼻梁,辛青面部扁平,唇薄而臉窄尖,眼是妖氣的丹鳳眼。
看久了謝飛瓊不禁汗毛直立,隻因那雙丹鳳眼中竟有一些悲憫之意,宛如神廟中供奉的神像。
怎麼會!這明明是個惡鬼!
辛青冰涼的手還是撫上了謝飛瓊的臉龐,一寸一寸的,宛如撫摸什麼珍寶似的。
“你來自哪裡?”辛青像一條蛇一樣貼着謝飛瓊問。
謝飛瓊渾身僵硬,生物本能讓她想解決掉眼前這個威脅,然而她無法評估眼前這個人的實力如何,隻好先按捺下來,警惕道:“我來自燕關。”
燕關就是緊鄰着艾爾塔沙漠的那座燕國城市。
“不,你不來自那裡。”辛青卻反駁道,目光在她柔潤的皮膚上流連,謝飛瓊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的家鄉是哪裡?”他好像真的很感興趣似的追問。
謝飛瓊眉頭緊皺,半真半假:“我來自江南。”
江南,這個詞是中原常用的說法,辛青卻像是了悟了一樣收回了手,勾起嘴角:“是麼,我看你也像。”
這話說得很莫名其妙,謝飛瓊身體緊繃。
辛青卻像是驟然對她失去了興趣一樣,說:“你既然把這裡弄得這麼亂,是不是也要有懲罰?”
謝飛瓊心髒提到了嗓子眼,說話都有些喑啞:“您想做什麼?”
她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辛青,提防他突然出手。她的手雖然沒敢直接放在香囊上,但也随時準備使用流砂晶。
之前不想用是因為害怕暴露,現在也不用顧慮了,再不用小命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