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是很愛說話的,歲月像河流一樣傾瀉而出旁觀者能做到的隻有傾聽。
謝飛瓊一直靜靜聽着,聽着老人家講自己的故事,後來連赫芙拉都被吸引了過來。
直到赫芙拉父親的出現,打破了甯靜與安詳。
“喂!人都死哪去了!”帳篷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正是謝飛瓊之前見到過的那個男人。個子不算高大,左腿呈現出一個不自然的彎度,應該是已經瘸掉了。
赫芙拉的姆媽連忙跑上前去,低眉順眼地迎接他。
但是那個男人依舊不滿意,嘴裡罵罵咧咧的相當難聽。
他注意到了謝飛瓊,皺眉斥道:“你是誰?你怎麼在我家?”
赫芙拉姆媽低聲道:“她是小芙的朋友。”
“朋友?”那男人懷疑地看着她,“誰家朋友差這麼大?而且這是個燕人吧,小芙不能和燕人做朋友!”
他語氣蠻橫,揮開了那女人的胳膊,自己一瘸一頓地走到謝飛瓊面前。
謝飛瓊不再坐在床沿,而是站了起來,想看看這個男的嘴裡吐出什麼狗牙來。
他眼神不屑,頗為高傲地問:“你是誰家的奴隸?你主人肯放你出來?”
謝飛瓊語氣平靜:“我不是奴隸。”
那男人很明顯不信,嘴裡嗤了一聲,噴出了一點唾沫,說:“我呸!你不是奴隸那誰是?滾滾滾,我的帳篷裡不能進奴隸,你快點給我滾開,别礙眼。”
謝飛瓊其實是不願意摻和家務事的,對于赫芙拉家這個情況,她也無法替她們解決。
她看了一眼赫芙拉的姆媽,隻見那個女人低着頭,有些畏畏縮縮的樣子,心下歎了一口氣。
她可以大吵一架甚至出手教訓,可是到最後留下的爛攤子還是要赫芙拉她們來收拾。
她頓了頓說:“我是伽爾少主的朋友,也和碧琅相識,您不用對我這麼警惕。”
那男人顯然沒理解謝飛瓊把他充滿惡意的輕視換成中性的“警惕”是有多煞費苦心,相反,他毫不留情地呸了一聲:“我呸!誰是警惕你了?我怕你做什麼?”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偷跑出來的野女人,你在我家我嫌髒!”他高聲道,面帶高傲,認定自己是這個小小帳篷裡唯一的主人,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力。
謝飛瓊不語,笑眯眯地計劃好了怎麼找個地方套上麻袋給他揍一頓。
不能現在揍嗎?謝飛瓊兩眼彎彎。她心還是太軟了。
那男人不僅沒有意識到自己憑借女兒躲過了一頓狠揍,反而把謝飛瓊的沉默和禮貌微笑視為讨好和卑微,更加的耀武揚威起來:“他娘的讓你滾!聽不見嗎!”
他伸手猛地一推!謝飛瓊猝不及防,向後踉跄兩步,一屁股坐在床上。
謝飛瓊神情默然,眼中已經醞釀起了危險,偏偏那男人絲毫不知情:“賠錢貨的朋友?那他娘的也叫朋友?!一群賠錢貨!都滾開!别髒了我的屋子!”
“爹!”
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叫喊,那男人明顯愣了一下,回過頭,正巧看見碧琅進來。
碧琅看見了剛剛那一幕,也聽到了他爹的叫嚣,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剛剛說什麼呢爹!”碧琅大吼一聲,沖了進來。
那男人神色讪讪,在面對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大的兒子時,他嚣張的氣焰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讨好的神情。
“沒什麼,沒什麼,這裡有個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奴隸,我正要把她趕走呢!”他低聲說。
“什麼奴隸!”碧琅叫了一聲。
謝飛瓊無辜地和他對上了視線,指了指自己:“可能是在說我吧?”
碧琅兩眼一黑。
屋漏偏逢連夜雨,聽到謝飛瓊最近在他家玩後非要跟着他一起回家的阿薩伽,此刻姗姗來遲。
誰知道他為什麼一路上走得那麼慢。
“三少主到!”有侍衛在外面呼喊,屋裡的人齊刷刷紛紛向着門口行禮。
阿薩伽身形挺括,穿了一身繡着彩線的墨青色袍子,左臂戴着一塊白布,窄袖短衣,利落飒爽。
他進來時耳垂一閃而過一抹紅色,細細一看,竟然是耳垂處戴着的一個發光的耳飾。
阿薩伽狀似不經意地掃過整間不大的帳篷,一眼就發現了謝飛瓊。
那人根本沒有擡頭看他,而是手忙腳亂地在那扶老太太起身。
“不用行禮。”他冷淡道。
謝飛瓊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來和他對上視線,揚起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呀,你來啦!”
意外于她格外燦爛的笑容,阿薩伽一頓,沒能第一時間給予反應。
這就導緻碧琅他爹誤認為謝飛瓊是故意套近乎的,畢竟他本來就不相信一個低賤的燕奴能成為他們少主的“朋友”。
為了表示衷心,他當即一聲大喝:“放肆!”
此聲一出堪比河東獅子吼,震懾全場無人出聲,他頗為得意地想:還是他有魄力!看他怎麼争取三少主的好感!
“區區一個奴隸,怎敢這麼對我們少主說話!”他大聲道,“碧琅!你還愣着幹什麼,快把人拖下去亂棍打死!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賤人!”
碧琅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時間吓得沒能說出話來。
謝飛瓊瞥了一眼阿薩伽,顯然阿薩伽也被這番話語驚到了,漂亮的眉毛皺了起來。
搶在他說話之前,謝飛瓊捂着臉,抽泣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