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減緩的風不知怎麼又大了起來，謝飛瓊二人恰好在順風的方向。細小的砂石被吹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狂奔的馬蹄聲踏在地面上，發出铿锵有力的咚咚聲，帶起一片幹燥的沙塵。

到底要去哪裡？謝飛瓊頭一回對自己的目的地如此不清晰。

但她選擇繼續跟着騎下去。

身後荻族士兵被遠遠甩開，阿薩伽甚至還有功夫繞到了他拴着那馬的地方，下腰砍斷了繩索。

他怪腔怪調叫了兩聲，似乎是在和馬進行對話。

謝飛瓊看的驚奇，總而言之，馬似乎聽懂了他說的話，撅起蹄子嘶鳴兩聲，跑了。

謝飛瓊歎為觀止，簡直想鼓掌，可惜一個巴掌拍不響。

“我以為你隻能和鷹交流呢，居然和馬也可以嗎？”謝飛瓊奇道。

阿薩伽回身看了一眼，發現荻族士兵已經被遠遠甩開、看不見蹤影，這才回頭。

他頗為矜持地點點頭，不算驕傲地說：“還好。我可以跟許多動物溝通。”

謝飛瓊則奇怪道：“這是為什麼？你學過動物語？還是你有什麼特别的技巧？”

但是很明顯，馬和鷹顯然不是共用同一種語言，所以阿薩伽至少要會說這兩種動物語言才行。

這就很神奇了。

熟料阿薩伽搖搖頭，否認了這個說法：“不是，我其實不算是懂他們的語言，我隻是會模仿。”

“模仿？”

“對，動物的語言其實比想象中的要複雜很多。”阿薩伽的聲音被風帶走，吹到謝飛瓊耳畔。

“他們不僅僅是通過聲音來交流，更多的時候還有氣味、動作或者其他的行為進行輔助，所以人其實是很難掌握所有它們的語言的。”

謝飛瓊雲裡霧裡，第一次聽這個說法，騎馬跑到人旁邊，好奇：“那你是怎麼做到和它們溝通的？剛剛你也沒有做什麼動作啊。”

阿薩伽看她一眼，回答：“我猜的，試試剛剛那種情況能不能讓它自己跑。我成功了。”

謝飛瓊眨了眨眼，突然笑了出來：“所以你剛剛其實是在瞎喊啊？！”

阿薩伽不高興瞪她一眼，澄清：“不是，我隻是單純通過聲音在和它溝通。”

謝飛瓊不懂，但她會點頭。

少女眼底亮晶晶，黑亮的眼睛盛着閃閃的星星，對比天上的星子也毫不遜色。

阿薩伽的心空了一拍，随後劇烈跳動，仿佛要躍出喉嚨、坦白地躺在這片星光照亮的土地上。

他不解，一手捂上右胸那塊異常的地方，精緻的眉毛蹙起，似乎是有些擔憂。

他這動作來得突然，捂得又是那麼緻命的部位，謝飛瓊難免有點擔心。

她湊過去，努力讓兩匹馬并行，問：“怎麼了？你怎麼突然捂住心口？受傷了？！”

阿薩伽放下手，搖搖頭表達否認，但是眉頭并沒有松開。

謝飛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這情況一直持續到兩個人找了一處隐蔽的洞穴休息，阿薩伽把兩人的馬藏好，躲在了洞穴深處。

謝飛瓊正坐在地上，低頭擺弄她那個簡易的固定器，心裡盤算着去哪裡撿點枯枝，升級一下她的固定器。

再一擡頭，就看見坐在洞穴另一邊的阿薩伽，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情況不太常見，兩個人最初的相遇就主動被動地拉近了距離，還從來沒有離得這麼遠過。

可以說阿薩伽是在盡力離她遠了。

謝飛瓊當然不肯就這麼被疏遠，一骨碌爬了起來，當即就往那邊走。

阿薩伽不知道在想什麼，低着頭，居然沒有注意到她的腳步。

謝飛瓊本來起了壞心眼，想逗逗他，但是看少年一副糾結的模樣，還是沒有驚動他，自己老實坐在了一邊。

她用右手撐着腦袋，欣賞少年此時的模樣。

她小時候聽說過西施的故事，聽說她美得不可方物，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說實在的，謝飛瓊有點想象不出來。

她這一輩子，見過的醜人比美人多多了，畢竟長相尚可的怎麼都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還沒有像她和她師父那樣非要到處流浪、一分錢攢不下來的。

一個人，能美到因為捂心口一個動作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嗎？甚至無論别人怎麼模仿都到不了那個地步？

謝飛瓊以前嗤之以鼻，認為皮囊乃是身外之物。

不過最近她不這麼想了。

托着腦袋欣賞，她的目光流連在少年出色的臉和超棒的身材上。

阿薩伽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與他本人一樣的、混合的氣質。

他帶着一點西北羌人特色的野性和鋒利，内裡卻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溫柔而古闆。

謝飛瓊想，如果她有錢，或者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她一定會想辦法把人拐到自己府裡的。

她有點困倦了，但堅持不肯閉上眼睛。

不管是抛繡球還是比武招親，總之她一定能想辦法坑蒙拐騙把人帶回家。她是如此堅定。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謝飛瓊後背倚靠在石壁上，鼻尖嗅到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香氣，慢慢閉上眼睛，呼吸放緩。

她睡着了。

阿薩伽一開始忙于思考自己的心髒究竟是怎麼了，所以沒有察覺到。

直到某一刻，他突然驚覺洞穴裡已經安靜許久了，這才慌慌張張去找謝飛瓊。

一見人不在原地，更是吓得心髒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