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窪出聲辯駁:“族長何出此言!我此話也不過是為了衆人着想罷了!再說了,您口口聲聲說這病危險,可我們看着,照顧病人的那幾個人現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嗎?哪有什麼危險!”
索窪旁邊的一個青年跟着附和:“是啊族長,我們看着照顧的人的那幾個人都沒什麼事啊,是不是您多慮了啊?”
面對青年“小題大做”的指控,族長面色不改,隻是反問:“你們怎麼知道他們不會發病?也許隻是一時的健康而已。”
索窪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笑,幾乎是急不可耐道:“您這話說的,那我們在場的人豈不是都可以說是還沒發病的‘病人’?”
見族長想要解釋,他立刻打斷,聲音揚起:“而且,我們總不能一直這麼互相躲着不見面吧?您和巫醫難道就沒有想出一種什麼治療方法嗎?總不能就這麼看着我們去死吧!”
他話音一落,立刻激起衆人的情緒,不少人往前走,對組長呈包圍趨勢,大聲道:“就是!不能這麼看着我們去死!族長你得想想辦法!”
“對啊對啊,難道就真的讓我們一輩子不和别人見面嗎?這不可能!”
見衆人群情激奮,索窪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帶着黑胡茬的臉上滿是快意。
死老頭,占着族長位置這麼多年了不肯走!叫他還在這裡指手畫腳,抓緊滾蛋!
還什麼鬼疫病,說不準就是編出來騙人的借口,想把他們都支開,不讓他們交流,怕他們阻止下一次選舉呢!
“安靜!安靜!”族長大喝一聲,左手高高揚起。
衆人像是集體被勒住了脖子,霎時間宛如鹌鹑一樣不敢吭聲。
而已經年逾古稀的族長則跛着一條腿,脊背微微彎曲,拄着拐杖慢慢朝着門口走去。
他行動遲緩,卻不妨礙他的氣場。人群本來都擠在一塊,見他來還是默默讓出了一條道路。
族長走到一半,站定,高聲道:“并非是我故意為難各位,實在是情況特殊!”
他解釋:“巫醫看過了那幾人的屍體,嘴唇發烏、面色绛紫,黑紅發臭的血液咳了一地,諸位現在還覺得這病不是什麼大事嗎?”
這群人來的時候一頭腦熱,莫說是人具體生了什麼病,就是到底誰生病了他們也不知道,一切都是道聽途說。
旁人說一嘴,就聽一句。
族長看到他們臉上的茫然,心中微定,語氣更是激烈:“我讓諸公分散開,盡量減少與其他人的接觸,實在是為了大家好!如今,大家如此一番,實在是令人寒心!”
他邊搖頭邊繼續往前走,語氣低沉:“罷了、罷了,既然大家都覺得老夫年事已高,那大家還是找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吧!老夫自覺已盡力,問心無愧!”
字字誅心,滄桑的聲音令人動容,這老頭顫巍巍地往前走,枯瘦的手宛如雞爪,扶在草屋已經有些腐朽的木門上。
剛邁進半步,他頓住了身影,在衆人無措的目光下回身,說:“諸位,你們沒經曆過,我經曆過啊!在中原,疫病是可以屠了一座城的!何其嚴重!何其嚴重!”
說完這恨鐵不成鋼的話,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一直以來努力挺起的後背肉眼可見的彎下來,仿佛他整個人都萎頓了。
他松開了扶着門框的手,緩緩走進了門内。
門口,兩名守衛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人群之外的三個人,将門關上,隔絕了衆人的視線。
而在人群中,一名男子喃喃出聲:“我不是想把族長趕下去啊……”
其餘人也愣愣點頭,顯然沒想到事态發展到了如此地步。
索窪也驚訝于事情發展得如此順利,看着衆人茫然無措的樣子,他心中狂喜,手微微顫抖,努力平穩聲音:“諸位!事已至此,我們隻能自力更生了!”
“大家既不願意互相隔離,那我們就一起耕作!若是有人有生病的迹象,提前去找巫醫開藥即可!”
索窪作為隐族具有第二大影響力的人物,他說的話權威僅次于族長。
而既然族長已經明确表示不願意再繼續參與此事了,他們也隻好聽從索窪的安排,紛紛回家去了。
隻是在離開前,仍然有幾個理性的人面帶憂色,互相交流信息:“你說,族長說的是真的嗎?這病真是什麼疫病?會傳染?”
“不知道。巫醫那邊不讓看,咱們也不知道怎麼防範這病啊。”
有人歡喜有人愁,總之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阿薩伽觀看了完整的一出隐族奪位大戲,在衆人逐漸離開時也動了動腿,思考是否要跟着離開。
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來的那位奴仆攔住了他,笑臉盈盈道:“聖主,我們族長等候您多時了,您不妨進來與他一叙?”
阿薩伽一挑眉,覺得有意思:“他知道我來了?”
那仆從但笑不語,隻是微微鞠躬,做出一個中原常見的姿勢,伸手示意阿薩伽進屋。
阿薩伽沒理由不進,要不是剛剛那出鬧劇,他早就應該拿藥走人了,而不是在這裡幹耗着。
思及還在床上躺着養病的謝飛瓊,他低聲囑咐:“我的同伴還在生病,可否請你安排人去照料一下?等我與你們族長交談完畢,我自會回去照顧。”
仆役點頭應允,阿薩伽這才邁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