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窪抱臂而立,手裡沒有火把,全靠别人給他照亮。
他面有不屑,偏頭去問充當自己狗腿子的男孩:“你确定是這裡?”
山力挺直胸脯,笃定道:“沒錯,就是這裡!”
自從上回族長說要把他扔到采花紅果的隊伍裡他就一直懷恨于心,伺機報複。
又剛巧碰到了一直想給族長找事的索窪,兩個人臭味相投、狼狽為奸,想出了這個計劃。
“大家!”他清了清嗓子,又開始他的煽動人心的老招。
其實往常他的号召力也不是很強,但是今天确實不太一樣,主要是白天裡發生了一件事。
“想必大家都已經聽說了吧?白天這兩個外族人剛去看了那些被族長隔離的人,結果人傍晚就死了!”索窪着重強調了幾個詞,煽風點火的意味很濃。
“族長老了,被人蒙蔽也是在所難免的事,但是我們不能也被蒙蔽!”
“我們要自救!我們不能被這幾個外族人耍的團團轉!”索窪大吼,“這是我們的地盤!”
他的話引起了人群的贊同。
隐族的民族結構比較奇怪,在成立之初幾乎每個族的人都會有幾個,按理來說應該是最不排外的。
但是事實上并非如此,隐族的人大多數都是逃難才離開或者作為老弱病殘被驅逐出自己原先族群的人,因而在擁有一個自己的族群時反而更會有占有欲,不允許其他人來染指。
他們這群人算是其中比較極端的,在族長說要收留一開始那四個外族人時就持反對态度,後來那四個人死了也就算了。
但是現在,族長新收留的兩個外族人反而讓他們自己的族人暴斃而亡!這絕對不能忍!
“對!這是我們的地盤!”
“他們這群外族人就是晦氣!說不定身上帶點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不然怎麼來一個死一個!快讓他們滾!”
此話一出,一呼多應,群情激奮之際,索窪勾了勾嘴角,知道今天這個麻煩他是找定了。
族長接連收留的外族人都出了事,看他的威望還怎麼立得住!一個路都走不利索的老頭,早就該讓位了!
他高高舉起胳膊,又重重放下:“進!”
立刻有人用身體去撞門,那門本來就不結實,幾乎是被撞了一下就開了。
人群蜂擁而入。
而遠處,月光輕柔灑下來,照在一個奔跑的小少年身上。
平沙呼吸急促,眼睛瞪得老大,一刻不敢停地跑走。
他剛剛隻是被吵醒了,卻沒想到花花姐姐和那個大哥哥被包圍了。
肯定是山力搞的鬼!
平沙笃定。
他得去找族長!族長肯定才能救他們兩個!
跑得太急,左腳拌右腳,小孩摔了個狗啃泥,白嫩的腮幫瞬間被擦出一片血點,破了皮。
他不在乎,擡起胳膊來胡亂擦了兩把又繼續悶頭向前沖。
時間緊急!
等好不容易到了族長住的地方,平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卻被那駝背仆役攔住。
那仆役彎着腰,笑眯眯地:“怎麼了平沙?族長今天不在這,他去巡邏了,你找他有事?”
平沙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努力把話說完整:“姐姐,花花姐姐有危險!”
可惜,那仆役壓根不認識什麼花花姐姐,再加上平沙又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就更不把他的話當回事了。
他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等族長回來我就跟他說行不行?你快回去睡覺吧,這麼晚了。”
平沙哪能樂意?急得上火,說的有點颠三倒四,偏偏臉頰受傷,說話不清不楚,仆役聽了半天沒聽明白,還以為他做了噩夢。
他看到平沙臉上的傷痕,驚訝道:“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了?快進來,我給你處理一下。”
平沙沒辦法,被他拽進了屋子。
白皙的小臉尚有着沒褪去的嬰兒肥,此刻全是一些擦傷,還有蹭上的泥土,看着可憐極了。
那仆役拿來藥,慢慢給他處理。
不知道是不是臉太疼了,那仆役剛開始給小孩把臉上的泥土擦掉,就聽見小孩嗚了一聲。
擡眼看,平沙眼眶通紅,眼睛裡已經蓄了不少淚,搖搖欲墜,好像一動就會掉。
小孩扁着嘴,似乎是努力憋着不想哭,但是又忍不住,從喉嚨裡嗚出幾聲,又自己咽回去了。
平沙鼻尖都紅了,哭了一聲又吸了吸鼻子,自己哄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但是——
“嗚嗚嗚——怎麼辦呀……”
族長不在,他的仆役又不聽自己的,那花花姐姐怎麼辦啊?
不行,平沙,不能哭!
他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他們都不去救花花姐姐,那他自己去!
揮手拂開仆役的手,他哭得睫毛都打绺了,還一副故作堅強的樣子。
仆役有心逗他,問:“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臉太疼了?”
平沙皺着小眉毛,自己從床上下來,神情嚴肅,臉上還挂着幾顆大大的淚珠。
他要去救花花姐姐!就現在!
自己抹一把臉,擦掉挂在臉上的淚珠,他擡腳就要沖出去。
不過,門在他打開之前就自己打開了,平沙滿懷期待地看着來人。
阿薩伽手裡拎着一袋花紅果,是他看着好像有點問題的,本來想過來跟族長讨論一下。
不過看樣子族長應該不在。
他擡眼和仆役對視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嘴巴扁成鴨子的小孩,一時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