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瓊看着平沙熟睡的樣子心下止不住地焦慮。
也許她能幫上一點忙?可是她對西域這邊的疑難雜症不了解,此時根本無從下手。
過度的焦躁讓她眉頭緊皺,不小心咬破了下唇,恍然一驚舌尖舔到了鐵鏽味。
鐵鏽味讓她本來不太舒服的胃部更是翻湧,謝飛瓊擦了擦下唇。
嘴邊遞過來一碗水,謝飛瓊接過來喝了,甘甜的清水勉強把喉嚨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沖走。
謝飛瓊感激一笑,一看,卻愣住了。
隻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阿薩伽正抱着胳膊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見她呆愣,阿薩伽隻垂眸将那碗接過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他回頭看她,兩人默然對視。
謝飛瓊又敏銳地感覺到他心情不好,但是她現在實在是無力回應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沒想到,阿薩伽先開了口。
“你用了流砂晶?”
謝飛瓊一愣,擡起眼來,恍然:他怎麼發現的?
阿薩伽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歎了口氣,無奈道:“我又不是看不見。你前幾天讓我把它挪遠一點,今天它卻在你被子裡。”
“它小了一圈,你能下地了。”阿薩伽靠在牆上,語氣平淡,不像是生氣,“你覺得我傻嗎?”
謝飛瓊有點赧然,忘了這茬了。
不過她又沒辦法把那麼大塊的東西藏起來,放在原地更是能讓人一眼發現端倪,藏在被窩裡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謝飛瓊腦子開始運轉。
阿薩伽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來責怪她不該亂用流砂晶?還是說是有别的事情?
思考無果就換個話題,謝飛瓊非常善于此招。
“你怎麼發現我在被子裡藏了?你掀我被子做什麼?”她快言快語,眉毛上揚,語帶笑意。
阿薩伽果然一噎,瞪了瞪綠油油的眼睛。
不過他也被謝飛瓊訓練出來了,很快回答:“是你沒有藏好,我才看到了。”
謝飛瓊撇了撇嘴,哦了一聲。
本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謝飛瓊卻突然感覺眼前一暗,随後腦袋上壓了個什麼東西。
莫名擡頭,她傻眼了。
隻見阿薩伽一改往日恨不得離她八百丈的模樣,人生頭一次主動接近她!
甚至還把手搭在她腦袋上!
謝飛瓊呆住。
還好她之前讓侍女幫忙清洗了頭發,至少頭頂不油。
阿薩伽不清楚這些心思,骨節分明的手覆在她烏黑的頭發上,一時有些心顫。
中原人的頭發比羌人軟多了,不紮手,蓬松柔軟,手感一級棒。
阿薩伽喉結上下動了動。
謝飛瓊先反應過來,面上有點發熱,剛要張嘴說話,卻被阿薩伽搶了先:“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啊?”謝飛瓊沒反應過來。
阿薩伽忍了又忍,趁着說話的空檔揉了一把,少女梳好的頭發被他弄得微亂。
阿薩伽有點僵硬,末了心虛似的,試圖偷偷給她把那些被他揉出來的發絲理回原位。
謝飛瓊看不到頭頂,自顧自糾結:阿薩伽問的是什麼?哪裡不舒服?頭發嗎?頭發沒有啊。
她斟酌了一下,謹慎:“啊……還、還好?我前兩天剛洗了,沒什麼不舒服。”
阿薩伽收回罪惡的爪子,心虛地瞥了一眼被他理得更亂的頭頂,手背在身後。
他清了清嗓子,掌心觸感鮮明,耳尖鮮紅。
“沒有。我問的是你的傷。”
他目光下移,和難得呆滞的謝飛瓊對視,眼睛微彎。
謝飛瓊搖了搖頭,因為腦子沒轉過來,所以難得看上去有幾分聽話乖巧:“沒有,我不是用了流砂晶了嗎?”
阿薩伽歎了口氣,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和坐着的謝飛瓊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就是因為用了流砂晶,所以我才要問問,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謝飛瓊面色古怪。
阿薩伽和她靠得很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眼睛的細節。
人的眼睛并不是一整塊的綠色黑色,在眼黑中有一些呈放射狀的絲絲縷縷的東西。
而此刻,那些絲狀的東西收縮着阿薩伽的瞳孔,眼睛此刻顯出不一樣的感覺。謝飛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眼睛也是活的。
阿薩伽的眼睛乍一看都是綠色,但仔細看,綠色之中卻有着複雜的深淺變化。
上面被睫毛籠上一層淡淡的陰影,呈現出更深的綠色,下面則受光照影響,顔色更淺。同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綠色之中又摻雜着淡淡的黃色,晶瑩剔透。
謝飛瓊這邊分析得正得勁,阿薩伽眨了眨眼睛,被她看得有點緊張。
他出聲:“怎麼了?”
謝飛瓊猛地回身,遮掩似的咳了兩下。
毀了,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随時随地被迷住也太流氓了吧?
她一手握拳抵在唇上,垂着眼睛,沒敢擡頭,聲音支吾:“沒、沒事……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阿薩伽一聽就知道她又走神了,已經被磨煉出來的好脾氣讓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說,用了流砂晶之後,你有沒有哪裡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