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一句。
似乎每個人都會問她這個問題?
“國師大人,在下拜入您的門下,不是您親手促成嗎?”綠櫻颔首輕笑,神色極其謙卑。
國師一身玄袍,坐在簾子之後,神色并沒有什麼變化。
房間内靜悄悄地。
國師沒有再開口,綠櫻也沒有提醒。
房間内有一種詭異的安靜。
過了好久,國師才微微擡頭,看向綠櫻,微微眯着眼睛。
綠櫻的神色沒有半分變化,寵辱不驚,旁若無人的姿态,沒有幾人能在當朝國師面前如此。
他很久沒有見到,這般有膽量的年輕人了。
國師:“你可知手持金箔帖子,要去做什麼?”
綠櫻:“不知。”
國師:“你不懼怕自己所為之事,皆一場空?”
綠櫻:“不懼。”
不知。不懼。
國師看向綠櫻,想從她臉上看出來幾分端倪。
他想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莽夫之勇,還是心有千秋。
莽夫之勇?
莽夫之勇的話,她怎麼會名揚全郢都,又如何能夠站在自己面前?
“從今日起,你便是相師府之人。”國師說完這幾個字,站起來,從簾子後走到綠櫻面前。
“綠櫻此生,謹遵國師指令!”
綠櫻低頭,彎腰,執禮。
“既然手執金箔指令,便随我進宮。”國師打開門,一縷陽光打在綠櫻的容顔上。
若是太子看到綠櫻這般姿态,定會大為咋舌。
他心中不沾染俗塵,不願與人周旋的綠櫻姑娘,竟在國師換了一副模樣。
這般……這般世故而遊刃有餘。
綠櫻跟随國師,二人一前一後從天運閣下來。
青柏在天運閣一樓站着,一身白袍,身形修長,臉上看不出神色。
“國師大人,進宮的馬車備好了。”青柏恭敬的開口。
國師未曾對青柏開口,青柏也習以為常。
他看着國師帶着綠櫻離開,眼中的神色卻發生了變化。
綠櫻聽到了‘進宮’二字,并沒有多問,就連眼神都沒有半分變化。
青柏打量了幾眼綠櫻,終究沒有看出來她是什麼想法。
有一點,青柏可以肯定,綠櫻肯定不知道自己今日要做什麼。
但是,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氣?
本來,今日陪國師大人進宮的應該是自己。
可是,他将金箔指令給與了綠櫻。
國師也欣然接受,願意帶着綠櫻進宮。
一切都很順利。
隻是,青柏看着國師和綠櫻二人逐漸遠去的身影,突然有些心慌,他第一次有點質疑自己的決策。
“大相師,為何把武安侯和長公主之事交于一個新來的女相師?”青柏身後站着一個白袍男子,多問了一句。
他跟在青柏身邊多年,自然知曉一些内情。
那個金箔指令,明明應該是青柏大相師去執行的。
怎麼,如今換了人?
青柏似乎是沒有聽到身後之人說了什麼,隻是依舊看着國師和綠櫻離開的地方。
那裡已經空空如也,但是他依舊那樣看着。
過了好久,他才喃喃低語:“武安侯和長公主的婚事,除了太子,沒有人願意促成此姻緣。”
“可是陛下聖旨已頒……”白袍男子說了一半,也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也随着青柏的目光看去。
國師與綠櫻的早早離開,那裡空空如也,但他還是打了一個冷顫。
若是國師也不看好此婚事,必然是會出手的。
那麼,他們這些人便是國師手裡的刀。
而青柏大相師,将自己從刀鋒之上移開,換上了那位綠櫻姑娘。
刀鋒換了,國師不會在意,但若是因為刀鋒之事壞了國師的事,那麼他們也得遭殃。
可是,這件婚事确實詭異。
而綠櫻此刻,已經跟随國師進宮。
國師乘坐四驅馬車,遠遠看着極為寬敞。
綠櫻坐在一頂小轎子裡,空間狹隘。
她揭開轎子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郢都主街人來人往,自己卻不似前幾日的心境。
此番進宮,怕是會險象環生。
但是,她回來郢都,便是準備好過着踩在刀尖上的日子,這才是開始。
進宮的流程,綠櫻已經非常娴熟了。
隻不過,上次自己跟随太子進宮,宮裡人對自己極為禮遇,而此次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相師,倒是見足了宮中人嘴臉。
進宮的流程走完,國師已然不見了蹤影。
“國師大人呢?”綠櫻從袖口掏出一錠銀子,塞給一旁的宮人,一旁的宮人看到銀子,态度也好了幾分。
宮人:“國師大人去後宮觐見皇後了。”
綠櫻:“可否勞煩您帶路?”
綠櫻說完,又掏出了一錠銀子遞與宮人,宮人立馬喜笑顔開。
“好說好說,您怎麼稱呼?”宮人在前帶路,說話也客套起來,“往日跟在國師身後的是另外一位相師,今日怎麼換成女相師了?”
宮裡當差的人,天然對一些事情極為靈敏,比如國師跟班換人這些小事,在他們眼裡卻是值得議論的大事。
萬一哪天貴人問起來,他們也好說一句。
“在下綠櫻。”
“這名字怎麼聽起來有些熟悉?”宮人撓了撓頭,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眼睛都亮了。
“您是坊間傳聞的那位綠櫻姑娘?”
綠櫻點了點頭,認領了自己身份。
宮人張着嘴,滿臉錯愕。
現在全郢都,誰人不知這位綠櫻姑娘?
不是說這位綠櫻姑娘是太子的救命的恩人,怎麼跟随國師進宮?
想到這裡,他也不敢多問八卦了,隻是低頭帶路。
宮内誰人不知國師與太子不和。
天曉得,這位綠櫻姑娘過幾天會不會成為兩方陣營的棄子,他們這些小蝼蟻還是少沾染為妙。
綠櫻被帶到皇後所處的宮殿,還沒進去,就聽到噼裡啪啦,瓷器落地的聲音。
還伴随着女子的哭泣聲。
“我不嫁!”
皇後宮殿的宮人們都低垂着頭,也是戰戰兢兢的模樣。
帶路的宮人聽到裡面的動靜也是打了一個激靈。
忙忙給皇後宮裡的人禀明,綠櫻是随國師進宮的,便忙忙溜了。
長公主是出名的跋扈任性,他們這些宮人唯恐避之不及。
看來是因為賜婚的事情又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