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軒避世多年,如今這麼一鬧,滿府的眼睛都看了過來。
素塵見這麼一來一回,時辰已經有些晚了,便打算直接回院子裡,明早再把她們打發出去。
但還不等她說,幾個粗使嬷嬷便匆匆趕來。
“見過姑娘。”她們見她過來,殷勤地問好。
素塵不動神色地看了她們這氣勢洶洶的模樣,溫聲詢問:“你們這是……”
這個方向隻有玉茗軒吧。
那些嬷嬷都是幾個姨娘院子裡的,如今這個時間點過來……
素塵想起那人咳得淚眼婆娑,隻好幫她試探這些人的來意。
“嬷嬷?”
排頭的嬷嬷狀似同仇敵忾地說:“姨娘們聽說了玉茗軒的事,雖然這些年往來的少,但立馬就讓奴婢們過來幫忙了。”
後面嬷嬷也有機靈的,做出挽袖子的動作:“不消姑娘吩咐,咱們就将她們拿下!”
素塵挑眉,隻點了點頭,目送她們離去。
她隻是一個奴婢罷了,若是各位姨娘的意思,自己也不能拿她們怎麼樣。
後面發生什麼都和她無關,不過是順其自然罷了。
轉身,嘴角笑意輕松。
府裡牆角看過去的天愈發暗了,各個院子裡的婢女們挑着點亮的燈籠,出來挂在門前。
夜色還未完全降下,這府牆裡卻處處亮起星光。
素塵趁着這些光亮還不甚顯眼,加快腳步往公子院走去。
無名木匾獨獨未被照亮。
素塵進了院,用長長的木杆提起燈籠回身走出來。
公子沒回來,院裡隻剩她一個。
看着燈籠在杆上晃動,天色卻已暗到她挂不上屋檐處的鈎子上。
“這燈籠……”素塵歎了口氣,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雖有些吃力,但她挂了這麼幾年,不至于……
“挂上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那人胸膛與她隔了些距離,卻扶着她的手,将那燈籠挂了上去。
體溫慢慢傳了過來,他也發現她手上不甚明顯的顫抖。
素塵趕緊往前走一步,與身後的人拉開距離。
“公子今日怎麼回得這般晚?”素塵狀似無意地問着尋常話,目光卻不動聲色地看向他的袖口。
他着朱袍,袖口卻比其餘處暗了些。
崔明安想問問她是不是冷了,但既然人已經發了話,也就不再多說。
晚些時候讓她再拿幾匹布去做些保暖的衣裳來就是了。
他擡腿跨過院門檻,邊走邊回她的話:“今日早朝時出了些事,陪着處理了一下,耽誤了禦史台的事兒。”
身後隻跟着雲竹一人,整日侍奉他的文竹卻不見身影。
素塵斂目低頭,跟在崔明安身後進了府。
崔明安今夜一反常态,平日裡總要去書房坐一會,這會卻直接回了寝屋。
他推開房門,讓素塵進來沏杯茶來。
坐于桌前,素塵望着在爐前滾滾冒煙的沸水,煙霧中已經換上青綠常服,飄飄渺渺,若隐若現。
茶匙一傾,沸水上伴着白煙的縷縷茶香萦繞在屋裡。
素塵将茶壺提起,為茶杯添上茶。
“公子,請用。”她将這瓷杯放到崔明安手邊。
崔明安頭上玉冠未摘,烏發盡束其中。
他看着杯中茶水,輕輕地搖晃。
“今日朝中發生之事……我講給你聽聽吧。”他的眸子微閃,好似又什麼情緒藏于其中。
朝中發生之事,本不應該說與她聽。
如今怕是……素塵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她想起來外邊突然增多的乞兒,想起城南的秘密,又想起了府裡大大小小的事……
素塵等着他接下來的話,神色平靜。
崔明安繼續晃着他杯裡的茶,語氣平緩,仿佛在說一件小事:“徐谏官今早去世了。”
素塵身體一晃,立刻穩住心神。
“今日徐姨娘……”她不知道該如何,下意識地想求助于崔明安。
他一定有辦法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但她和他對視的一瞬,忽然住了嘴。
崔明安眼神溫柔,看着她:“她怎麼了?”
溫柔,但冷漠。
素塵袖中手指縮了縮,面上恢複了平靜:“奴婢疏忽,今日才知姨娘院裡奴仆刁蠻,遂處理了一番。”
“不怪你,玉茗軒偏僻,又鮮少走動。”他手裡茶水依舊未一滴未少,隻是不停地在杯裡晃動。
“徐大人突然……怕是姨娘要傷心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