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吵鬧聲漸漸減弱,素塵抱着懷裡接過的木匣子。
“姑娘!”碧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似是被裙角絆了一下,又馬上跑了過來,“那人……都聽姑娘的話處置了,但是姨娘讓我過來再和您道聲謝。”
她重重地向她鞠了一躬,頭上插着的珠钗随着她的動作垂置她的耳邊。
素塵偏身避開這個禮,輕拍了拍自己懷裡的木匣子:“不用謝,這次是有報酬的。”
她拿在手裡沒有打開過,但裡邊雖發出珠玉與木頭相觸的聲音,卻因塞得鼓鼓囊囊的反而多了幾聲沉悶。
都無需多看,她心裡已經掂量出裡邊物什的貴重了。
碧珠沒有多說,從懷裡拿出素色帕子。
“這是……”素塵接過,雖用布粗糙廉價,但上邊繡上的鴛鴦做工精細,怕是花了好一番心思。
她左右看看,确認了沒人以後才小聲說:“這是那小……人掉出來的東西,翠銀娘子說您自有用處。”
素塵看着那帕子,上邊的檀香味弄得嗆人鼻子。
“我知曉了,謝過娘子了。”
碧珠年齡尚輕,又與徐姨娘一起待在着清淨逼人的玉茗軒裡,不清楚她和翠銀二人之間打的啞謎。
素塵騰出右手,撚起掉落在她發間的一瓣山茶花瓣。
“哎呦,這怕是幫我低頭撿珠子時落的。”素塵輕笑,她将那指尖花瓣随意放開,任它飄落在青石闆旁的草地上。
那整府隻開于玉茗軒的花瓣落在院外,任憑路過的春風吹過。
春風挾帶着初春第一抹暖意,将女子的裙擺吹起,月白色裙擺層層疊疊,真如枝頭山茶花般燦爛。
素塵看着手裡的女匣子,上面雕刻的花紋精緻漂亮,開口處已經磨得有些圓潤,雕花卻不顯時間的流逝。
徐姨娘這份禮和心意,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送進徐府。
素塵袖口藏的玉墜膈着她腕處生疼,她卻隻能将它暫時放于此。
府裡衆位貴人,着實喜歡打啞謎。
她向前走着,一直走進公子院裡。
崔明安出門前,已經讓雲竹把門前燈籠取了下來,就連院裡掉下來的落花殘葉也已經被每日進來灑掃的婢女清幹淨了。
拿着剪子過來修草的幾個府丁沒想到她這個時間會回來,皆是有些驚訝地看了過來。
素塵看着他們,擺手示意他們繼續。
手裡的雕花木匣一看就價值不菲,素塵作為崔府管事,手裡拿着這麼個木匣子确實算不得稀奇。
但那匣子瞧着就知是高門女子所用,素塵拿着這個進公子院裡,也能引起他們的一些好奇。
素塵不動聲色地進了房,房門一關,隔斷了他們若有若無的打量。
那木匣子放在桌上,素塵抱起它想将它藏到自己的床下。
但就在她跪坐在地上,弓腰想俯身時,又直起身狐疑般看了眼門口處。
緊閉着,門縫處也堵的死死的。
她皺了皺鼻,眯起右眼仔細看了眼地縫,确定了外面沒人偷看,才小心翼翼地推着木匣進床底。
但底下本來藏着的木盒終究還是宣誓了自己的主權,剛好抵住了這個精緻的木匣子。
她低頭看到了自己的那舊木盒。
起身歎口氣。
分明有些涼的天氣,這一通折騰下來,她頭上浸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素塵歪頭想了想,實在有些苦惱。
說實話,她愈發覺得剛剛自己不應該心軟的。
就像聽到她心裡話似的,手裡匣子忽的因着松動掉落的緣故晃了下,裡邊不知是首飾什麼的金銀珠玉相撞出聲。
“好吧,富貴确實迷人眼啊。”
她起身,環顧廂房一周。
當觸及角落擺着的那些精緻錦盒時,眼睛一亮。
再出門時,院裡的府丁們已經出去了。
她懷裡的木匣子已經被收拾妥當,瞧着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心裡的打算怕是要再找機會。
素塵算着時間,先是撐起杆子把燈籠挂了上去,瞧着燭火在裡邊搖晃,試圖照亮本來還未暗下來的天色。
耳朵動了動,她大步進了院門,留給來人的隻剩下一角衣裙。
已經飛快地進了書房的素塵精準地拿起書房裡的那本賬目。
“怎麼了?”推門進來的人看着她,上下掃了她一眼,神色淡漠。
素塵擡眸,向他故作輕巧地笑了下:“公子,今日怎回得這般早?”
聽了她的話,崔明安沒有回答。
或者說,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本來沒有必要回答。
他眼眸幽深,分明藏着無限算計,卻被那似水一般的溫潤爾雅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