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心裡一笑,這就是京中貴女鄭小姐。
“父親喚我了,下次再把東西給你。”鄭小姐溫聲說道,向崔明安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崔明安把那畫軸重新關上,随手給了素塵。
指尖相觸,溫度傳了過來。
但是兩人對視的目光卻不帶一絲溫情。
出乎意料地,素塵熟練地垂下眼眸,換上平時殷勤的模樣。
“你……”崔明安開口,但崔明錦不耐煩的催促聲傳來,他便停了說話的意思,但面上盡是考究的神情。
素塵暗道糟糕,按耐住自己想撫上衣襟處的手,狀若無事發生地跟着上了馬車,又将那畫妥善放到車裡。
崔家兄妹二人共乘一輛馬車,早上騎的馬被仆從牽着。
馬車裡邊寬敞,倒不用素塵擔心會不會坐着擁擠。
她與曉悅跪坐在靠門處侍奉,裡頭相對而坐着的兄妹沉默着,尤其是崔明錦面色不善。
“你要說什麼?”崔明安覺得好笑,看着無理取鬧的小妹,“我還沒找你的事呢,就擺着黑臉給我瞧?”
他比起往常訓斥的語氣要溫柔許多,看來還是應該像今日這般多與年輕人待在一處,不然盡學得那些老學究的古闆做派。
崔明錦和素塵想到一處,隻是她直接了說了出來。
崔明安沒有理會她的挖苦,隻是掩唇思索着什麼,擡頭看了眼崔明錦:“今日有交到什麼好友?”
崔明錦被崔老夫人拘在府中,交好的也不過是那些相熟家族中的小姐,今日帶她前來如此熱鬧的宴席,這也是希望她能多懂些人情,交些年紀相仿的好友。
都不需她回話,少女面上得意洋洋的模樣和席上衆星捧月的做派就已經交代了答案。
她張嘴想吹噓些什麼,但是對上崔明安幽深的眸子時閉上嘴,大大的眼睛轉啊轉,最後停在了素塵曉悅身上。
“自然是認識到了許多有意思的人。”她眼睛看着她們兩人,話卻是對着崔明安說的。
無它,心虛罷了。
她墨黑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轉着,終于鼓起勇氣來開了口,底氣聽着足了許多:“那個鄭家姐姐就是大家口裡那位準嫂嫂?不會是因為祖母的命令吧?你妥協了!”
她的聲音驟然增大,驚得曉悅一激靈。
離她最近的崔明安反應最為平靜,他将手放下,随意拿起旁邊鄭府送來的畫卷:“我的事無需你操心,你把你那些閑心收收。”
仿佛是踩到了尾巴,崔明錦聽見這句話滿臉氣憤:“兄長和祖母就一輩子把我當無知孩童吧!”
素塵擡身,半跪在桌案旁,輕輕穩住卷軸一端,陪着崔明安觀畫。
不愧是前朝名手金畫師所作,上邊一筆一畫全是值得研究的。
無人回應,崔明錦隻得咬唇坐在角落,自己想着辦法引起注意。
畫卷靈巧,但素塵卻遲遲不敢過多沉醉欣賞,身上受着崔小姐緊盯的目光,夾在中間的她不敢多言。
“素塵……”崔明錦的聲音帶着得意的上揚,“你有什麼想法嗎?”
“素塵不懂……”她哪敢懂?
“作為管事,你是除了我們與主母相處最多之人……作為兄長院裡唯一的婢子,主母如何賢能也是與你關系最大。”
素塵不為所動,她隻是對着崔明錦笑了笑,繼續裝傻:“小姐說笑,素塵自會做好手裡的事。”
她的态度平穩,但崔明安聽不下去了,他将那畫軸關上,擡頭與崔明錦對視,帶着警告:“我說了,這件事你不必多問。”
話音一落,車内氣氛驟然下降。
“不必不必!你們每次都這樣!”崔明錦突然爆發,馬車駛離繁華街道,她的尖叫沒有引起周圍路人的注意,“我已經及笄了……你已經做了這麼多,為何連婚事都要聽祖母的?”
少女帶着哭腔,遲遲沒有擡頭,淚珠大粒地向下掉,掉落在素塵向她伸出的手心。
“至少……你應該做一次主啊……”崔明錦聲音顫抖,“走在我前面的你……”
“……”
素塵覺得自己手心滾燙,但此時沒有她說話的資格。她一手接過曉悅送來的帕子,為她擦拭着淚水。
崔明錦的裙子一點都沒有弄髒。
兄妹間氣氛緊張,素塵心裡還有閑心地想自己侍奉主子的眼力見真是愈發熟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