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聽着他的話,氣還沒松下去就又提了起來。
門房還來不及反應,素塵愈發嚴肅,聲音壓低:“老夫人那邊還沒聽說吧?”
雲竹搖頭,旁邊的門房擡手:“應該是不知曉的,全府都關着,小人還沒來得及送信去老夫人院裡。”
“瞞不住的,雖然雨大得讓人看不見城南,但府裡得有主子出面。”素塵垂眸,立馬便有了主意,“我去與老夫人說,你去府裡各處壓下流言。”
雲竹看着她愈發瘦削卻愈發讓人難以忽視的身影,他站在原地,隻想等她吩咐自己。
“雲竹……”素塵扭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觸及到他滴水的頭發,不禁軟下了語氣,“你先回院裡換身幹衣裳。”
“還有我需要做的嗎?”雲竹悶聲說道,眼睛看着已經開始領命往外走的門房。
素塵笑了笑,安撫他:“你還要去廚房要碗姜湯。”
“啊?”
她到了門口,撐開油紙傘,輕聲解釋:“你先歇着,等老夫人吩咐。”
說完,女子便消失在雨幕中。
雨打在蓑衣上,雲竹覺得耳邊滴答滴答的,有些煩躁。
身上傷口來不及處理,碰了雨水又連趕這麼多天路,他無需解開衣裳便知上邊估計已經化了膿。
門房已經将消息散了出去,打着傘回來,看見呆呆站在雨裡的雲竹,駭了一下,才長呼一口氣:“哎呦,您怎麼站在雨裡了?”
雲竹沒有回話,直接擡腿離開。
門房拍着自己這些天有些脆弱的心口,小聲嘟囔:“文竹先生真真是比這位好相處多了。”
隔着雨幕,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雨勢如此大,也掩蓋住了男人身上的可怖血痕。
果然不出素塵所料,永慈居第一次如此歡迎她。見她來了,連通報都不需,門就開了。
她捏着信紙的手擡起,粗粗理了理鬓間發絲。
“如何?”老夫人的聲音依舊沉穩緩慢,仿佛完全不知外界紛亂。
跪在地上的素塵雙手将信件遞出。
老夫人沒有叫她起身,隻是從嘉嬷嬷手裡接過那些信件,随意地掃了幾眼便放下了。
“所以是有何事?”崔老夫人看着她。
“城南佛頭落下了。”
這話無論是何人在何地說出,都達到了全室安靜的效果。
崔老夫人馬上反應過來,看了眼嘉嬷嬷,聽着她揚聲吩咐:“開窗。”
窗邊侍女立馬開了那向南的窗戶。
雨打在紗窗上,素塵悄悄擡頭,這才突然發現原來朝南處還有這麼一扇窗。
霧雨蒙蒙,她們放眼望去,什麼也看不見。
一雙手向她伸來,素塵擡頭,看着想扶她的琳姑娘,她笑了笑,手放了上去,卻沒用力,另一隻手撐地站了起來。
琳姑娘瞧着身上還染着些濕氣,怕是剛從屋外進來。
見她起了身,琳姑娘走到老夫人身邊站着。
“她說的可是真的?”老夫人拒了嘉嬷嬷送來的熱茶,被時間沖淡了顔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還停在窗上。
“嗯,雲竹剛從府外回來帶的消息。”原來她是剛從雲竹那邊回來。
“這樣……”崔老夫人向素塵伸手,示意她上前。
素塵看着那雙褪下珠寶首飾的手第一次牽起自己的手,比她想象的溫暖,卻也比她想象中的沉重。
溫暖褪去,素塵看着自己手中被塞來的金符,沉默着。
老夫人聲音不大,但她湊得近,清楚地聽見緩慢卻不容置喙的命令:“馬上就要亂起來了……素塵你現在坐着馬車到國子監,将鶴珍接回來。”
她看着素塵面色平靜的模樣,茲事體大,囑咐着:“若是有人攔你,拿出此符,便是聖上來了也能将他帶回來。”
雖然老夫人說了這麼多,但面上還是不顯焦急。
素塵握住手上那塊金符,卻也知曉緩急。但她擡眸,與老夫人對視:“公子若是另有打算,不願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