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心想：他現在在山下待上一整天應該沒問題。

裴休也道：“你去求求你哥哥，隻下去一天，去看看花燈節而已，他肯定願意帶我們去。”

也是，于是姜忘就去找姜止了。

最終，姜止帶着他二人一起下了山。

姜忘走不了，姬恪自然也得跟來。

出發之前，姜止給他們都施了障眼咒和掩息咒，讓他們能融入人群之中，不顯得那麼紮眼。

連山下有一座連城，世代受姜家庇護。

在連城人心中，姜家就是山神，因此連城人舉行花燈節的目的之一，就是悅神。

目的之二，自然是放花燈祈願。

連城人相信，連城中的連河聯通着連山上的天河，所以放進連河裡的花燈，能順着河流流到天上去，被山裡的神仙看到。

雖然姜忘從沒在柔玉天河裡看見過花燈，但此事确實是真的。

他從前還問過姜止，姜止說連河水并不是柔玉天河，但連河會流經連山。

姜家的弟子隻要在河裡看見花燈，就會收集起來，幫連城人解決問題。

走進連城中，果然燈火璀璨，明燈盞盞。

這次下山，姜忘見了各式各樣的人與物，新奇極了。

他玩得非常開心，回去之後還念念不忘了許久。

有一便有二，第二年花燈節，姜忘也求着姜止下山來了。

但現實中，就是這次下山，他差點害死了崔歸。

現實中是崔歸，換到心魔境裡，自然就是裴休。

三清樓裡，一連昏迷了三個月，裴休才終于醒了過來。

他能醒，便證明蠱毒已解。

看他清醒，姜忘也終于松了口氣，守着裴休喝完藥後，又連忙問：“感覺如何了？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裴休卻不答，隻盯着他道：“眼睛怎麼這麼紅？念念，你為我哭過了嗎？”

姜忘被他問得不禁一怔，愣神間，眼睛又迅速濕潤了起來。

“你吓死我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聲音有幾分顫抖，姜忘分外恐懼道，“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

“那也不錯，”嘴角一彎，裴休竟突然笑道，“念念，我情願為你而死。”

姜忘連忙“呸”了幾聲。

他“呸”完，又瞪了一眼裴休道：“胡說什麼，誰要你為我……”

越說越哽咽，到最後，姜忘竟連個“死”字都說不出來口。

滴滴淚自臉頰滾落，裴休這才從姜忘壓抑不住的哭聲中感受到了他心底巨大的難過與恐懼。

他連忙安慰道：“别哭呀，念念，我這不是沒事嗎？”

蠱毒剛解，裴休實在太虛弱了，手都擡不起來一點，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姜忘哭。

淚眼婆娑地，姜忘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道：“這是姜家的事，我死了也是我活該，你以後别再這樣了。”

“不可能，”裴休果斷道，“念念，事到如今，你還把我當外人嗎？你的事當然就是我的事，我以後也會豁出去命來護你。你既這樣說，那為你而死，也是我活該。”

“你……”姜忘既氣又害怕道，“可我想你活着。”

他是帶着哭腔喊出的這句話，說完後，又垂淚不止。

愣怔住，裴休盯着姜忘，下意識地又是一笑。

他笑完後才道：“念念，有你這句話，我就再也不想死了。”

姜忘不理他，還是哭。

裴休又道：“别害怕了，念念，這種禍事十年都未必能發生一次。十年之後，我極有可能已經要渡劫成仙了，到那時，誰還能殺得了我呢？”

裴休現在已經修到元嬰期了，他走的又是劍道，極善殺伐，就算遇到化神前期，也可一戰。

等裴休到渡劫期，這世間确實沒幾個人能是他的對手，更沒人殺得了他了。

止住哭音，姜忘這才稍微安下了心。

皺起眉，裴休複又輕聲道：“我的确不該說這些死不死的，惹你傷心。念念，你會活着，我也會活着，我們都會好好活着，永遠作伴。”

活在地獄蠱下，姜忘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已不再思考他的壽命問題了。

成仙之後壽命有數千年甚至上萬年之久，他是很難活到那個歲數了，但活多久算多久，活一天也算一天。

現在蠱毒發作時，姜忘也十分平靜。

他已經逐漸習慣地獄蠱帶給他的一切了。

長久來看，他是很難和裴休“永遠作伴”，但這也不重要了，他隻要裴休好好活着就行了。

姜忘沒那麼恐懼不安，也就沒那麼傷心愧疚了。

“好，”他對裴休道，“一言為定，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一言為定，”裴休道，“念念，我們來拉勾。”

姜忘便同他拉了勾。

之後，他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裴休便趕着他去休息了。

姜忘确實很累了，把裴休交給青鳳鳥照顧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