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特蘭扛着RPG的右肩爆出血花,缺少了支撐的火箭筒跌落,男人的身體也失去平衡向一邊側歪,笹塚眼睛眨也不眨,毫不猶豫地繼續扣下扳機補了第二槍廢掉對方的腿,讓對方徹底失去行動力。
——必須連開兩槍來确保,托賈西曾那樣教過他。
突發狀況使得現場再度一片混亂,銀灰色頭發的年輕刑警木着一張臉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才先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襯衫背後已經浸透了冷汗。
癱軟的竹田就在這時候顫巍巍地抓住了他的褲腳。
“那個……你……你……”
前刑警的嘴巴鲶魚一樣張張合合,笹塚讀出了他的口型,意識到他即将脫口而出的是道謝,這讓笹塚的眼睛裡浮上了複雜的神情。
……于是他幹脆地打斷了對方,用一副銀光锃亮的手铐。
被铐上的時候竹田還沒反應過來,隻是愣愣地看着他另一個世界的後輩,第二次親手将自己逮捕的同僚。
“……跟我們走一趟吧,竹田先生。”
…………
米克特蘭是被擔架擡出來的,他半邊身子都是血,手還被铐着,對曾經的“教父”而言可以說是狼狽到了極點。
但這個曾經叫做弗朗西斯科·阿雷納斯的男人慘白的臉上神色依然從容不迫,不見動搖。
“你……很不錯。”他打量着笹塚,“沒想到日本警察裡還有膽魄和槍法都這麼厲害的角色,這倒是我輕敵了。”
那是你沒見過我下一屆的後輩們。笹塚心想。
舊樓裡,收拾殘局的SIT隊員直咂舌。
“溫壓彈頭……這玩意要是真射中了,屋裡的人一個也活不了吧?真是瘋了!”
“哼……如果不是覺得太便宜了他,直接做得幹脆點,也不至于這樣,這一遭算我栽了。”
顯然,米克特蘭沒打算讓竹田痛快上路,如果不是被警方截胡,竹田還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折磨。
“……晚上十一點三十五分,現行犯已确保。”
聽到笹塚用警用無線電進行記錄,黑色亂發的中年男人嘴角詭異地牽起。
“哈哈!你們條子比我預想的能幹,可惜……還是晚了。”
看着周圍警察們戒備警惕中帶着疑慮的目光,米克特蘭忍着疼痛放聲大笑。
“祝你們好運吧——在倒計時歸零之前,試着去阻止如何?”
銀灰色頭發的刑警打量着米克特蘭,嘴唇動了動。
“你……”
“A組、B組!報告情況!!”負責現場指揮的老刑警反應了過來,對着對講機厲聲呼喝。
…………
11:40,
川尾組組長木下誠一朗已經很多年沒有像如今這般狼狽過了。
他乘坐的黑色轎車在深夜的街頭風馳電掣,車身上全是彈痕和刮擦。
開車的川尾組司機手都有點抖,後座的木下誠一朗臉色青黑。幾分鐘前他接到了竹田的電話,竹田剛開口号喪電話就突然挂掉了,那透露出來的不祥氣息足以讓木下意識到大事不妙。
他最近一直因為擔心米克特蘭而如坐針氈,連川尾組慣來講究排場的年夜宴也不敢大張旗鼓地辦了,專門選了一處偏僻的别院,還安排了不少人巡邏。但這也不能安撫木下組長心頭此刻蔓延的恐懼不安——他到底年紀上去了,開始患得患失,不如早些年殺伐決斷。
眼看事情往最壞的方向一路狂奔,木下選擇帶着人直奔鬼齋會那邊——橫豎一條繩上的螞蚱,出了事誰也别想跑,不如共謀出路,或許還能拼出一線生機。
結果他們驅車剛起步就遭到了米克特蘭手下的截殺。對方人不算多,卻攜帶着讓人心驚膽寒的重武器,如果不是一直監視着這片的警察們橫插一腳,木下可能已經當場交代在那兒了。
“再開快點兒——!”木下看了眼時間,咬牙吼道,“隻要能趕得及和鬼齋會那幫家夥會和——!”
他不得不承認,山田勝則選的地方還是比他更安全的。
……或許。
………………
“請大家不要擁擠,順着人流方向前行——家長請看護好自家的小朋友,注意安全——”
個子高挑的半長發青年舉着警用擴音器在執勤車旁邊喊話,話音未落,他身邊的卷發青年就開始暴躁吹哨:“那邊的!!不許推搡!!耳朵眼睛是白長的嗎?!”
“嗚哇啊啊啊啊小陣——松田!可不能用這種語氣啊!”
萩原研二趕緊關了擴音器手忙腳亂去捂松田陣平的嘴。好幾道好奇的目光從人群中掃來,萩原立刻陪着笑臉給松田比劃了一個嘴上拉拉鍊的動作,收獲了松田的滿臉黑氣與死亡視線。
沒辦法,因為是新人,大過節的“恰巧”輪值這種“大好事”怎麼能少的了他們呢。而且也是事出無奈——大部分同僚都因為米克特蘭那個案子被調過去鎮場子了。
“拜托了——千萬克制一下——機動隊的風評要完蛋了哦?”
萩原雙手合十,松田呿了一聲。
“還有風評那種東西啊?”
機動隊在一般民衆眼裡可不是什麼善茬,但要是年輕隊員的顔值足夠有吸引力,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我說……仔細一看,那邊的兩位都好帥哦?”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
“而且哦……感覺他們倆是不是有些……”
那些或含蓄或直白的閃亮目光越來越多,甚至有勇士大膽接近:
“那個,請問可以合影嗎?”
“——我也,請問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
……兩位負責維持人流秩序的警察,眼看就要成為造成交通擁堵的罪魁禍首了。
………………
11:45,
“這裡是A組!已經控制襲擊川尾組的現行犯!”
警笛刺耳,伊達航朝對講機吼着,将一名黑衣蒙面的歹徒雙手反剪壓制在地上,無暇顧及自己嘩嘩流血的額頭,“木下和其他川尾組的人還在逃竄!!”
他們廢了一些功夫才把這些攜帶重火力的危險分子全部壓制,這些米克特蘭的殘黨在意識到被包圍後就不再反抗,讓人松了口氣的時候又滿懷疑窦。
“交通課那邊怎麼說?”
“他們往杯戶港……往B組的方向去了!!”
…………
鬼齋會的年夜宴定在了杯戶港的一家遊船餐廳上,這艘遊船會真的啟航在近海處兜圈,為了讓遊客享受美食的同時體驗海岸風光。夜裡雖然沒有什麼海景可看,但在今年,這裡恰好是煙火大會的絕佳觀賞位,因此商家特别開辟了這跨年觀光與餐飲結合的新路線,引發了不小的熱潮,沒成想最後卻被鬼齋會強勢介入包了場子。
組長山田勝則考慮得很好,隻要遊船開到海上,米克特蘭能把他怎麼樣?他們還能開着快艇或者直升機殺過來不成?——要不是怕自己一慫整個鬼齋會都在東京立不住腳,說不定山田自己能連夜逃到北海道甚至國外去呢。
木下帶來的壞消息裡夾着一個好消息,就是條子們對米克特蘭顯然做足了防備。山田已經計劃好了,逼遊船在海上多兜幾圈,等條子們把米克特蘭收拾妥當了,再姗姗而歸——反正條子們和極道鬥了這些年,還是不能真的拿極道們怎麼樣,就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招數,比米克特蘭可“溫柔友善”太多了。
他這主意不能說特别糟,但——前提是,那艘遊船,本身是安全的。
…………
“……我擔心鬼齋會的那艘船上被安裝了炸彈。”
笹塚在電話裡對伊達說,他們都在趕去港口的路上,幸好因為煙火大會進行了交通管制,不然隻怕趕不及。
“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傳來伊達被風吹得模糊的聲音和高昂的馬達聲,鬼塚班的好班長“以身作則”,沒上警車,直接就地征用了扣押品——米克特蘭黨羽的機車,現在正在絕贊上演速度與激情。
“米克特蘭提到了‘倒計時歸零’,聯想到新年倒計時和煙花,我覺得很可疑……而直到現在,鬼齋會那邊都沒見到有人動手……如果不在開船前行動,那就是他們已經提前對船動了手腳。考慮到他們都是外國面孔,混進去想必有些難度,而且以他們一貫的作風,大概不會有這些彎彎繞的手段吧。”
“啧,如果真的是炸彈的話,那豈不是……會和新年的倒計時一樣嗎!?”
跨年的倒計時,炸彈的倒計時,煙花。
最後的黑蝶化作宣告破滅的花束,隻待在倒計時的鐘聲敲響時綻放。
“我通知了爆處班,但他們趕過去也需要時間,一旦船隻起航……”
伊達沉默了半秒鐘。
“……那個,我之前沒說。”他艱難地開口。
“萩原和松田今天值班……他們負責在杯戶港附近的地鐵站路口維持交通秩序。”
…………
11:50,川尾組成功登船,遊船準備起航。
距離新年夜僅剩十分鐘。
——它會變成駛向三途川的擺渡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