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松了一口氣,悄聲放下琵琶,坐于木榻之上。
一動不動地坐了許久,尋了本書看,卻始終都看不下去。側耳聽了幾次,未見裡屋有聲音,便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離得近了,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幽蘭才确定他真的睡着了。
那張天真的面容,在歲月的流逝中,輪廓愈發分明,沒有了青澀,變得陰翳而冷酷。曾經閃爍光芒的眼睛,如今學會了洞察旁人微妙的變化。柔和的眼角變得冷冽,不再是單純的清澈,更藏匿了陰謀和算計。
幽蘭拔下了自己頭上的簪子,緊握在手心,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恨不能立刻殺掉他。
因為他的父親,慕家滿門被斬,她從備受寵愛的獨女成為掖幽庭裡的罪奴,若非甯姑姑護着,早被那些斷了根的太監們盯上。
如今,為了能獲得自由身給慕家洗脫污名,為了這微乎其微的可能,她不得不依附于他。
依附于這個她曾真心喜歡過,如今卻恨不得他死的人身上。
秦時安能感覺到身邊的人在發抖,像是在極力抑制住某種情緒。
月亮船彈得很好聽,她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将一首簡單的童謠變成了一首技藝高超的曲子。
可他想聽她唱,聽她揮着柳條枝走在前面,輕聲哼唱,然後回過頭來,笑着對身後的人道:“時安哥哥,你昨天跟你哥哥打架,打赢了嗎?”
“打赢了。”他笑着回答,扯動嘴角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秦時安最後還是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聽得外面喧嘩之聲漸濃,睜眼一瞧,天已黑了。
他走出裡屋,就見幽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房中無燈,月色中的她呼吸輕柔甯靜,半張臉埋于雙臂之中,幾縷發絲垂落鬓邊,那張臉終于像是卸下了面具,變得平和而真實。
他輕輕關上了窗戶,尋了件大氅給她披上,然後悄然離開了房間。
直到冬雪再次敲門,幽蘭才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她看了眼自己握在手中的簪子,立刻沖進裡屋,卻見裡面已無人,這才開門問冬雪:“他走多久了?”
冬雪道:“有一會兒了,說你睡着了,讓我待會兒再叫醒你,還說你沒有吃飯,讓我給你備些吃的。”
幽蘭擺了擺手道:“不吃了,你撤下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冬雪猶豫着,繼續道:“那個……梁大人來凝香苑,聽說你有客人,正坐在大堂上沒走呢,您要不要去見見他?”
幽蘭愣了愣,回道:“那你等我收拾一會兒。”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着地上的大氅,撿起來挂好,換了身衣服。
從廂房裡走出來,就見梁景歡一人獨坐一榻,正在認真地聽夏草彈曲。
“梁大人。”幽蘭坐過去就聞到了重重的酒氣,靠在他身邊道:“大人幾日不來,我以為大人喜歡上别的姑娘了呢!”
梁大人的手在膝蓋上打着拍子,語氣不善:“如今見你,可難着呢!不是出局,就是被别人點了,我可是見不着了。”
幽蘭竊竊一笑,語氣嬌柔地用纖細的手指扯了扯梁景歡的衣袖:“前幾日不是生病了嗎,大人真生我氣了?”
梁景歡立刻将衣袖一撈,又道:“不敢生幽蘭姑娘的氣,聽說宋大人來這裡請了幽蘭姑娘好幾次……”
幽蘭怒嗔道:“大人也知道那是通政使司的大人,我次次都拒絕,我還有命嗎?”
說罷,她紅了眼眶,立刻就要起身走,梁景歡立刻拉住她,将她攔腰抱住:“好啦好啦,我跟你鬧着玩兒呢!”
幽蘭臉上又有了笑意,一雙眸子含淚,惹得梁景歡心動不已,恨不得此時此地就将她壓于身下。
這樣想着,臉就湊到了幽蘭脖頸處,似要将她吸入自己身體之中。
“大人,可不興在這兒亂來的。”幽蘭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微微蹙起眉道:“大人明日再點我的名吧,我誰也不見,我等着大人。”
“我現在就點!”梁景歡拉着幽蘭的手就要上樓,幽蘭趕緊攔着他道:“大人,大人,您的酒,您的酒。”
梁景歡哪兒還顧得上喝什麼酒,幾乎是拉着幽蘭一路疾步進了屋,連柳媽媽都忍不住喊道:“哎呀,大人,您那麼猴急幹什麼?”
幽蘭被他拖着進了屋,黑暗之中,幽蘭像是被一隻野獸圍困着,冰冷粗糙的雙手在自己的身上揉捏摩挲,那帶着酒味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身上。
“大人……先開燈……開燈好不好?”幽蘭用力抵抗着。
梁景歡的身體緊貼着幽蘭,像是下一刻就要沖了進來:“這樣不美好嗎?”
“我想仔細看看大人……”幽蘭撇開臉,雙手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襟,不肯讓梁景歡拔自己的衣服。
“好,好,好,點燈,點燈。”梁景歡胡亂地在房間裡找着火折子,幽蘭卻先他一步找到,點燃了蠟燭後,她猛灌了自己一口酒,然後撲到梁景歡身上,将酒水渡入他口中,這才含羞道:“大人不許動,讓我來。”
梁景歡此時哪兒還能聽幽蘭的話,一把将她扛起就丢到了裡屋,扯着她的衣服道:“這次我來,待會兒你再來,咱倆慢慢來。”
幽蘭被梁景歡去了外衣,正費力解着幽蘭的腰帶,突聽有人在外喊:“走水啦!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