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德縣,宏甯縣。潮州目前隻有這三個地方還未搜查到,如果你想找到那孩子,就朝着三個地方去尋。”
他明顯感覺到躺在膝蓋上的幽蘭身子僵着,繼續道:“你三哥那個外室可有什麼特征?”
幽蘭的神情變得凝重,她藏起心底的那份不安,搖頭笑道:“我與她并未見過幾次面,且隔了六年,已不太記得她的容貌。”
秦時安站起身來,穿好衣服道:“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幽蘭都不再說話,好似有萬般情緒理不清。
秦時安到了正陽路便下了車,讓車夫将她送回了凝香苑,對随後而來的常嶽道:“跟着她,看她這幾日跟誰接觸過。”
常嶽緊随着幽蘭回到凝香苑,剛到半夜,便見幽蘭披頭散發從凝香苑後門出來,一路跑着,竟一直跑到了沈府門前。
沈之舟披着衣服匆匆走到大廳,見幽蘭跪在自己面前,一張決絕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急忙扶着她道:“幽蘭姑娘,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幽蘭不肯起來,隻擡頭看着沈之舟道:“求沈公子救命。”
沈之舟看了一眼身邊的家丁,立刻道:“你去取一件大衣過來。”
家丁一走,幽蘭磕頭道:“我知道沈公子家境富裕,人脈廣泛,所以才求到沈公子府上。我有一個姐姐,是一名罪奴,六年前從京城逃出去,近日才打聽到她的消息,她身上還有很多未解之事,我想求公子幫我找到她。”
沈之舟茫然地看着幽蘭,隻覺這事是關罪奴,若牽扯進來,那便是重罪,極為棘手。
幽蘭見他不語,立刻磕頭道:“若是事發,我定自絕生路,絕不會交代出沈公子。”
沈之舟蹙眉道:“幽蘭姑娘,并非我不願意幫忙,隻是這件事可大可小,你那姐姐所犯何罪,牽扯多大的事情,我均不知道。我家裡父母健在,我還得為他們着想。”
幽蘭的眼淚簌簌落下:“幽蘭隻求沈公子幫我找到她,其餘的事情,我自己來做。”
說罷,她伸手脫下自己的外衣,跪行幾步道:“姐姐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至今苟活于世的原因。幽蘭沒有什麼可以獻給沈公子,隻有這具身體……”
話音未落,沈公子披着的衣服便緊緊裹在了她的身上,力氣之大,幾乎勒的幽蘭喘不過氣。
沈之舟陰沉着臉道:“把你剛才說過的話收回去!”
幽蘭臉頰上挂着淚,呆滞地看着他赤紅的雙眼,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又聽沈之舟再次厲聲道:“收回去!把剛才說的話收回去!”
幽蘭來不及說話,便被沈之舟環抱着雙臂,帶入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沒有一絲光亮,但幽蘭明顯感覺到了沈之舟的怒意在房間裡肆意亂竄。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人我會幫你找,但你要答應我,從此之後,不要再拿你自己的身體,去和别人交換任何的東西。”
黑夜裡,幽蘭的雙眸泛着淚光,幾乎不可置信地看向說話的方向:“真的?”
那雙眸子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沈之舟的心如刀割一般。
他推開窗,讓夜色透露出來,照在他悲傷的臉上,突然道:“我不會碰你,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妹妹。”
他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之中,整個身體似乎因為回憶而微微顫抖:“她比我小七歲,她五歲那年的中秋節,我們一家出門賞月,我想去買一把短刀,她非要跟着我,于是我倆偷偷離開父母走了另一條路……後來,我把她弄丢了。”
“我隻有她一個妹妹,是我家的掌上明珠。我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她,我娘因此變得瘋癫,我爹再也不肯與我說話。我走遍了江南一帶,直到今日,也未找到她。”
“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你抱着琵琶沖入大堂,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上天仁慈,終于讓我找到了她。”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你比她大兩歲,你的身世有迹可循,身上也并無她的特征,于是那顆心又跌落了下來。”
他孤身站在窗前,像一棵孤獨的樹伫立着,許久之後才道:“我總是想,上天也許不夠仁慈,但也算有些仁慈,讓我找到一張和妹妹一樣的容貌,讓我能記得她的樣子,讓我深知自己所犯的錯誤,日夜反省,終生贖罪。”
他轉過頭看着幽蘭:“所以,幽蘭,别說那樣的話。我會想,如果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也如你一般過得艱難困苦。”
幽蘭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終于明白自己的出現對于沈之舟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又為什麼會對自己如此好。
幽蘭的喉嚨滾動了幾下,輕聲道:“我有三個哥哥,都不在了。你覺得如果他們還在,會嫌棄我嗎?會覺得我髒嗎?”
沈之舟笑了笑,突然伸手抱了抱幽蘭,用手輕撫着她細軟的頭發:“不會,在哥哥眼裡,妹妹永遠都是最純潔最天真的。”
幽蘭伸手環住沈之舟的腰,低聲嗚咽起來。
很快,那嗚咽之聲變成了号啕大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終于找到可以訴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