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安送幽蘭回去的路上,她仿佛丢掉了魂。
她不明白,為什麼冒着生命危險救回來的人,就這樣被人殺死了。
她們不久前才在一起聊着家常,聊着閑話。
幽蘭回想起那天與冷霜姐姐的交談,話語中提及了自己的父親。
那一刻,幽蘭的心猛然一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突然意識到,冷霜姐姐的死或許與自己那日和她的談話有關。
她努力平複着内心的慌亂,思緒卻如同脫缰的野馬,難以控制。
在這件事上,若說有誰能知曉她們之間那番私密對話的内容,秦時安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嫌疑。
秦時安對幽蘭的一舉一動似乎了如指掌。
如果那日的對話被他聽到……
想到這裡,幽蘭的心跳愈發急促,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
從馬車上走下,幽蘭幾乎無法站立,秦時安想要去攙扶她,卻被她躲開,帶着驚恐的眼神望着他。
秦時安明白此時幽蘭心中的疑慮,但他無法立即解釋,隻能強硬地将她帶回屋内,并囑咐顔兮看守,禁止她離開府邸。
聽到“禁止離開府邸”這幾個字時,幽蘭迷茫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她一把抓住他的腰帶質問:“為何不讓我出去?”
話音剛落,一枚扳指便從他身上掉落,滾了幾圈後靜止。
秦時安還未及拾起,幽蘭已認出扳指的樣式,她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迅速奪過那枚扳指。
幽蘭高舉着那枚扳指,目光如利劍般銳利,質問如冷劍般直刺:“沈大哥的物品,為何在你手中?”
秦時安眼神微動,轉瞬即逝,他以平靜的語氣回答:“在搜山時于路上拾得。”
幽蘭搖頭,緊握着那枚扳指,語氣堅定:“不可能,那是他貼身之物,不可能輕易脫落。”
她蒼白的面容因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眶紅腫,眼底一片陰沉,用仇視的目光盯着他,聲音沙啞而絕望:“是你殺了他嗎?”
秦時安并非未料到幽蘭會懷疑自己,但當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因沈之舟的失蹤而悲痛欲絕時,他内心湧起的,竟是無法抑制的憤怒。
他緊握着幽蘭的手,她纖細的手臂傳遞的溫度如烈火般灼燒他的心,他咬牙反問:“我有何理由殺他?”
“為了賢王!”手上的疼痛讓幽蘭身體微縮,但她眼中的恨意卻将心中所想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因為他正是誣陷我父親叛國的幕後黑手。他清楚沈大哥在幫我尋找當年可能知情的人。不僅是他,羅伯父也因見過我、與我談論過父親的事而遭遇不測。冷霜亦是如此!”
秦時安冷笑數聲,反問道:“那麼我問你,他們都已離世,為何你還活着?當年負責調查你父親叛國罪行的,正是現在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周文煥。賢王若想除掉你,豈非輕而易舉?為何要殺害你身邊的人,讓你惶惶不可終日?”
幽蘭的淚水在眼眶邊緣打轉,卻始終不肯落下,仿佛要證明自己仍能承受真相。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你又如何解釋這個東西在你手中?你與賢王早已勾結,如果不是賢王,那又是誰?不斷殺害我身邊試圖幫我尋找答案的人,卻不對我下手,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不是你,還能是誰?”
秦時安松開緊握着幽蘭小臂的手,臉上帶着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低頭試圖說服幽蘭:“慕昭,你父親的叛國罪并非僅憑一個太仆寺卿就能構建完整的證據鍊。你已經找葉瑛查看過卷宗,我問你,其中可有值得懷疑之處?三司會審,皇帝親自下旨,這些環節哪一點可以推翻重來?”
幽蘭不敢相信地看着秦時安:“你連我找過葉瑛都知道?”
秦時安雖面帶微笑,但那笑容中毫無生氣,雙眼甚至濕潤起來:“是的,驸馬沈之舟、葉瑛,甚至是太子,為了翻案,你找過許多人,步步為營,對我虛與委蛇。将我視作棋子的人,不是你嗎?”
“是。”幽蘭點頭,淚水終于決堤,沿着臉頰緩緩滑落。她卻堅持要說出最狠毒的話:“難道你以為我會愛上一個毀掉我全家的仇人之子嗎?你覺得那些年少時的情愫能抹去那些仇恨嗎?秦時安,如果你父親還活着,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如果沈大哥是你所害,我就會殺了你,與你們一同墜入地獄!”
秦時安的手突然扼住了幽蘭纖細的脖頸,雙眼赤紅,整個人散發出令人恐懼的殺意。
幽蘭迎着他充滿憎恨的眼神,目光堅定而狠毒:“你隻是想将我囚禁在你身邊,讓我忘記身上的仇恨。但是,這怎麼可能。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思索如何找到真相。”
她閉上眼睛,仰起脖子笑道:“那就現在動手吧。”
脖子上的五指突然緊縮,幽蘭以為自己即将窒息的瞬間,那雙手卻突然松開了。
“你對他有感情,不是嗎?”秦時安的聲音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幽蘭睜開眼睛,凝視着眼梢微紅的秦時安,那一瞬間,她幾乎要相信他的話。但最終,她隻能緊握拳頭,以冷漠如冰的語氣回答:“是!那麼,他是不是你殺的?”
仿佛身上沉重的負擔終于卸下,又像是悶熱的天氣終于迎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雨,秦時安淡然一笑,再次說道:“我沒有殺他。”
幽蘭的眼中閃爍着淡淡的光芒:“好。”
她轉身欲走,卻被秦時安一把拉住,他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警告:“你會有危險的!”
幽蘭嘴角微揚,淡然笑道:“我早已知道,終有一天我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