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雪花再次洋洋灑灑落下,搖曳的烏篷船在湖邊停靠。
“凰女大人要不等雪停了再走。”船家挽留。
張青禾笑着拒絕道:“不了,還有很多人在等我。”
話落,一輛馬車在前方憑空出現,趕馬的還是杜老馬。戴着鬥笠的杜老馬一出來,就從車架上取下馬凳,恭候凰女大人上車。
“這次又辛苦你了,老馬。”張青禾日常慰問。
“不辛苦,不辛苦。”憨厚老漢傻笑,自覺這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駕!”
駿馬嘶鳴,帶動車輪滾滾向前。
遠去之際,傳來船家祝願:“凰女大人一路平安,早日歸來。”
風蕭蕭兮湖水寒,壯士一去兮,行路難。
渲染的悲壯氛圍還沒走多遠,被坎坷不平的路給破壞得一幹二淨。不得已,潇灑坐車的張青禾幾人冒雪下車步行過去。
“這是官道?”不知道幾次下車走路的張青禾終是沒忍住發問,考慮到當前人設,還咽下了不文明用語。
來時走小路快,這會前往糜山走官道更便捷。
本地人宋潛尴尬道:“是的,這就是前往螺縣的官道。”
“每年征的勞役不修路嗎?”北方人劉刀問出了張青禾想問的話。
“修路?”宋潛表情複雜:“城牆都沒人修,哪顧得上修路。”
不等追問,宋潛就長歎道:“服役的勞力全安排給鄉紳疏通溝渠引水去了,好幾次還耽誤勞役自家農耕。”
“官紳勾結?柳縣令真不是個東西,枉我平日裡看他那般表現,還覺得他是個好官來着。”
劉刀覺得自己被騙了,恨得咬牙切齒。
宋潛為舊主說公道話:“柳大人也沒辦法,他一人在這豐水縣勢單力薄,得罪了鄉紳,糧稅都交不上去。”
然而劉刀并不吃這套:“哼,他沒辦法,他沒辦法就可以壓榨我們窮苦漢子?沒辦法他别當官啊?早前我就該一刀砍了他。”
劉刀的武藝是跟一個遊俠學的,難免沾染了些憤世嫉俗習性。
張青禾點道:“過了啊,柳縣令雖然沒什麼作為,但也沒做什麼大惡。而且,人家能力還是有的,隻是之前沒發揮的條件。回去見了人家可别這樣,把人吓壞了你能幹得了人家的活?”
一想到那些彎彎繞繞的圖紙,劉刀頓時沒了脾氣:“我就是看不慣那些當官的做派,如何行事,某家自然是聽從凰女殿下您的吩咐。”
張青禾輕笑:“哪學的取巧賣乖?”
劉刀喊冤:“某家這是肺腑之言。”
見張青禾心情好,劉刀趁機道:“殿下,這次回來能不能給我取個字?”
“取字,可以啊。”張青禾調笑道:“不過補貼就沒有咯。”
出差公幹是有補貼的,按三倍月薪發放。
劉刀喜道:“不用補貼,殿下給我取個字就好。”
同樣是護衛,宋潛有字,而他沒有,估摸這點讓他羨慕了。
宋潛原也沒取字,還是投效縣令柳适後,他一時興起給取的。
潛龍勿用,中正守拙。
對比柳大人的文化素養,張青禾多少有點虛:“讓我好好想想啊,回去再正式給你取。”
“多謝殿下。”劉刀喜不自勝,挑釁地看了眼宋潛。
宋潛給他翻了個白眼。
“啊?!”
突然,不肯同馬車一起進空間的杜老馬驚叫出聲。
“凰女大人,那裡好像有個人。”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道路前方白雪覆蓋的小土坑裡,果然有個人形輪廓,有一隻手好像露在外面。
宋潛當即上前查看,好一會兒回禀道:“凰女殿下,确實是個人,不過已經死了。”
張青禾心情沉重下來:“把他埋了吧。”
又從空間裡叫出來幾人,一起将屍體從冰雪中挖出。
死者是一個二三十歲的漢子,見慣了早衰面容的張青禾按他慘白臉上透露的年紀往後推了十幾二十歲,從而推斷出他的真實年紀。
漢子全身隻穿着一套滿是補丁的單衣,四肢被凍得發青,軀體如石頭般僵硬。
除此之外,周身再無他物。
他倒下的方向,是豐水縣,可能聽到了傳言,想要尋求一線生機,可是他不幸地倒在了路上。
張青禾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有很多理由給自己開脫,這不是她造成的,由疍戶轉運流民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明目張膽地将手伸進各縣引流勢必會遭受打擊。
可人已經死了,理由再多也沒意義。
“殿下,這不是您的錯。”
看出張青禾情緒低落,回空間吃飯的時候張依依出言安慰,從劉刀口中,她知道了事情始末。
這次張青禾沒讓她在外面随行,張依依沒堅持,因為她來親戚了。
“我知道。”張青禾停下咀嚼,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我隻是覺得難過。”
張依依道:“殿下已經做得夠好了,能夠伺候殿下,是婢女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對,也是婉兒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婉兒也在一旁打氣。
張青禾扯起嘴角:“有你什麼事?”
婉兒不服:“婉兒說的是真的,殿下最好了,婉兒伺候殿下,可開心了。”
“淨胡謅,打工哪有高興的?”
婉兒聽不太懂,但也明白大概意思:“婉兒就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