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有個問題,”紀伯倫舉起自己被铐住的手,如同一位上課提問的學生,“你的意思是,你雇傭了一群通緝犯去抓另一群通緝犯?”
卡佳向萊茵吐槽道:“這孩子很會抓重點。”
“……客觀來說是這樣,”梅爾維爾聳肩道,“按照異事局的傳統,必要情況下,可以雇傭具有抓捕異端能力的編外人員進行收容任務——費用甚至可以報銷。異事局遇到的麻煩事多了去了,處理方案在很多時候都是相對靈活的,隻要達成結果,沒有帶來社會危害,上頭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他話沒說完,這個雇傭過程還是要備案報告的,不然就會出現一些越界的事情——薔薇星系異事局就出過新聞,有人雇傭了兩批通緝犯相互抓,在此過程中借報銷費洗了大筆的錢。
“按照某些非法組織的說法,從事這種工作的人統稱‘清道夫’,”梅爾維爾接着他的話解釋道。
渡鴉反應過來:“然後,進化号追蹤005的過程中跑到了鏽星遺迹,遇見了我和紀伯倫?”
梅爾維爾苦惱地抓着自己看起來稀薄了不少的金發,抱怨道:“準确來說,是班律瑟威異事局異端出逃,進化号路過,安托瓦尼特考察隊出事,被未知異端潛入的裁決号也路過這四件事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發生了——這四件事,每一件單拎出來都足以完成整個班律瑟威異事局全年的KPI——我指的是班律瑟威年,整整七個舊紀年!”
本來還沒什麼,所有的事情被梅爾維爾這麼一總結,衆人才意識到,這一切确實很不對勁,背後怎麼想都有一股陰謀的味道。
“渡鴉,你是安托瓦尼特考察隊唯一的幸存者,”萊茵皺起眉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你先講講,考察隊在遺迹内到底發生了什麼。”
經過救援艦上的休養,加上異端驚人的恢複能力,渡鴉身上那些傷已經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他接過梅爾維爾給他倒的水,簡單組織好語言,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曆:
“你們應該能從新聞中了解到,我們是安托瓦尼特大學人文與曆史學院組建的鏽星遺迹考察隊,帶隊老師是我的研究生導師霍恩比·泰勒教授。”
在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瑞瑟夫察覺到萊茵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仿若錯覺。
“這次的遺迹考察其實不是新項目,是泰勒教授對一個舊項目的重新啟動——我不清楚你們了不了解,二十多年前,安托瓦尼特是有過鏽星遺迹考察項目的,那個項目的名稱叫‘普羅米修斯’計劃。”
“渡鴉同學,”萊茵挑起眉毛,“雖然我并非人文與曆史學院的教授,但我知道,那個項目的保密級别非常高。至少,根據我對泰勒的了解,他不會把這個名字如此清楚地告訴自己的學生。”
“……”渡鴉的聲音突然弱了下去,“我知道這個名字,是出于一些比較私人的原因,抱歉。”
萊茵對渡鴉的感觀比較複雜:一方面,他是她當老師時最喜歡的那類學生——聰明,聽話,有一定主見,也能充分尊重别人的意見;但另一方面,他太聰明,也太有主見,所以會将很多事情留給自己消化,直到自己無法承受。
她知道渡鴉隐瞞了很多事情,包括他始終不肯提及的名字,他的家庭背景,以及他對普羅米修斯計劃的了解。作為曾經的克裡斯蒂家族一員,萊茵對此也有一定的猜測。
隻是這些她不會直接說出來。
畢竟經曆這麼多事,這個孩子的精神壓力已經足夠大了,她不想再火上澆油。
“……總之,我們這次重新啟封了一部分‘普羅米修斯’計劃的檔案,然後組織了這次鏽星考察,在二十個标準日前,抵達了鏽星遺迹群。”
渡鴉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說。
“前期的考察工作還是比較順利的,我們完成了對拉普拉斯超算中心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更進一步的立體模型掃描,這裡不會有生物,我們前期也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卡佳點頭道:“除非是005這種外來者,不然,如果遺迹的前兩層有明顯的異端活動情況,鏽星恐怕早就被生物巡航标記發現上報了。”
“所以,我們這次決定向地下三層探索,那裡是整座拉普拉斯超算中心的計算核心區,也是最有價值的地方。”
“探索地下三層的計劃是泰勒教授在考察的第五天提出的,他在最初的計劃書中沒有向學院方面說明,因為原本的‘普羅米修斯’計劃中,關于遺迹地下三層中的部分也沒有向我們開放,但,我不覺得他是臨時起意。”
萊茵輕聲地補充道:“‘普羅米修斯’計劃檔案中,關于地下三層的記錄中大概率沒有提到高危異端的存在,泰勒他,或許隻是想求證一些事情,畢竟他當年也是普羅米修斯計劃的一員——他并不是會拿學生性命開玩笑的人,招緻現在的後果并非他本意。”
渡鴉聞言停下了講述,半晌,他艱難地咽下了一口水,用低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回道:“……我知道。”
一行人就這樣沉默着,等他再次調整好情緒往下說。
“……地下三層的維生系統雖然還能勉強工作,但我們攜帶的物資并不足以支持我們進行大規模的考察。泰勒教授一開始的想法也隻是完善掃描模型,并檢查是否還留存的文字資料,但在第七天,我們有了意料之外的收獲。”
瑞瑟夫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看向了紀伯倫。
後者平靜地接過了渡鴉的話:“在考察的第七天,他們發現一座還在運行的冬眠艙——”
“——和躺在冬眠艙裡面睡覺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