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當然是被趕了出來,連富商的面都沒有見到。
白璋沒有再離開清河鎮了,就這樣過了幾年,清河鎮突然鬧起了饑荒。
江南小鎮,靠水稻生存,但不知那年怎麼回事,雨季一直沒來,顆粒無收。
白璋知道報仇的機會來了。
等到了鎮上的居民食不果腹的時候。
他出來告訴大家富商那裡囤了很多的糧食,而鎮上之前囤的糧食也都被他買了去。
難民一哄而上,闖進了富商的宅子裡。
餓急了的人才沒有什麼倫理道德可講,富商被大量的難民踩踏而死。
其中白璋在裡面做了多少手腳沒有人知道。
宅子裡确實囤了很多糧食,但難民人數多,沒幾天就都吃完了。
又過了幾天,一位面黃肌瘦的婦女面無表情,懷中的女嬰因為餓而哭鬧不止。
她站起來盯着旁邊深不見底的井,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蠱惑自己,她手一松,懷中的女嬰掉落井中。
啼哭聲消失了。
她感到一陣輕松。
見周圍的人都詫異地盯着自己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接着開始給自己辯解起來。
于是就有了穗歲他們知道的關于這口井傳聞。
一開始人們還沒有餓狠,都紛紛譴責那位婦女,但又過了幾天,又有幾位女嬰被投入井中。
“就算那個女人說的是假的,那也不過隻是個女嬰而已,就是個賠錢貨。”
“是啊是啊,我們自己都吃不飽了,與其看着她餓死,還不如讓她早早去投胎。”
于是整個鎮上的人都成了兇手或是默認的幫兇。
又過了十多天,草皮都吃完了,就快要人競相食的時候,下了場雨。
田間冒出了零星的作物,小溪不再幹涸,出現了魚蝦。
人們才得以度過那場饑荒。
但關于編的那口井的傳說,也傳了下來。
當然,這裡面也有那位魔修和白璋的手筆。
當時那個魔修路過清水鎮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婦女把女嬰丢下井的場景。
鎮上由于四面環山,非常封閉,鎮上人的觀念十分封建狹隘,重男輕女的觀念不可避免。
那個魔修當即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在井上布下活祭的陣法,用以增加他的魔力。
可以瞞過天道,避開因果。
雖然魔修手上的因果不少,但是這種可以增強魔力又不染因果的方法誰不想要呢。
而且用嬰兒活祭增加的魔力比用其他人多多了。
剛出生的嬰兒被自己父母丢棄,因果是在父母身上,與他無關。
況且小鎮封閉,這個陣法不容易被發現。
簡直是個絕妙的主意。
但他還需要找到一個代理人,幫他确保事情像他想的那樣發展。
用搜魂術查看難民記憶的時候,他很容易就發現了白璋在富商之死裡面做的手腳。
很快他就找到了白璋,也同樣用搜魂術查看了他的記憶。
簡直是再合适不過的人選。
他騙白璋說,隻要有一千個嬰兒投入井中,田雙兒就可以複活。
白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口應下。
他抓住一切機會,把這個傳言擴散。
當然,魔修布下的這個陣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鎮民,抓住鎮民重男輕女的觀念,讓他們更加偏執,更加看重男嬰,也更加看輕女嬰的生命。
至于白璋,他當上了鎮長,住進到了富商的宅子裡。
白璋在得知田雙兒死訊後,每個夜晚都在質問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同雙兒說話,可能那個時候她父親就已經欠下了賭債。
又為什麼偏偏在雙兒最無助的那段時間裡不在她身邊。
他每晚都在質問自己,一遍又一遍,成了他的心魔。
而那窗邊伴着雨聲的幽怨歎息也一遍一遍在他耳邊回響,讓他痛苦萬分。
就是在看到富商被踩踏而死的時候,他也隻那一瞬仿佛解脫了,但之後心中密密麻麻湧上的還是對自己的痛恨。
所以之後每次看到女嬰入井,他都仿佛在救贖自己。
救贖當時那個懦弱逃避的自己。
好像隻要田雙兒有可能複活,他就是在“拯救”田雙兒,彌補之前沒有拯救她的遺憾。
而仿佛這樣就可以一筆勾銷她之前所經曆的種種痛苦。
從來沒有沒有想過田雙兒想不想複活,想不想用這種方式複活,也根本沒有想過那些女嬰和拐來的婦女是何其無辜。
這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也是他的一廂情願。
但随着陣法的消散,他目光清明了一點,好像意識到了自己之前是何其荒謬。
他掩面哭泣了一會,回顧完自己荒誕又可笑的一生,從地上爬起,轉身投向那口井。
在墜落井的過程中,他望着井口的那點天空。
眼前浮現的是那天黃昏,他被父母罰站在家門外,雙兒拉着他手帶他逃出巷口時回望他的笑靥。
這是他怦然心動的開始,也是萬劫不複的開端。
之後的每一次選擇,都在将自己一步步推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