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想保護的人,真的值得保護嗎?
沒有咒力的殺手曾經殺死理子妹妹。
貪婪的夫妻用年幼術士的命來換自己孩子的命。
咒術師天生就不被理解,被當作異類,當作……“離群人”。
他所做的一切,他保護的一切,他的信仰和理想,真的有意義嗎……
“嘿,夏油同學,别胡思亂想。”溫迪拍拍他的肩膀,喚回他的思緒。
夏油傑隻覺得一陣涼爽的感覺撫過身體,有點亂的腦袋清明了幾分,揪在一起的心髒仿佛也恢複了正常的跳動。
他感覺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說:“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把你當情緒垃圾桶了,抱歉。”
溫迪隻是微笑:“别這麼見外啦,我說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說。”
緊接着,他想起什麼,在口袋裡翻翻找找,拿出一盤沙拉。
當當當當,蒙德特産,滿足沙拉!
夏油傑:……
這麼大一盤吃的你是怎麼放進口袋的啊!甚至沒有密封!
“來來來,吃好吃的,這個沙拉可好吃了!”溫迪拿出一個叉子,插起一塊蘋果給他。
“人吃到好吃的東西,心情就會變好哦!而且現在已經很晚啦,你的肚子肯定也空空了吧?”
“我沒有……”
還沒說完,夏油傑的肚子就發出“咕——”的一聲。
“……謝謝。”
失算了,他因為心情不好沒怎麼吃晚飯,現在确實有點餓。
滿足沙拉裡沒有肉,半夜吃也不會擔心油膩,但裡面的蛋和土豆又很好地補足了熱量與蛋白質,非常适合做夜宵。
夏油傑:(嚼嚼嚼)你說(嚼嚼)這東西(嚼嚼嚼)怎麼這麼好吃呢……
神楽溯:那當然,這可是[美味的]滿足沙拉,可以讓人的肚子和精神都得到滿足嗷!
填飽肚子,少年的精神好了不少,溫迪也開始了他的忽悠……哦不,心理治療。
“夏油是覺得強大的人要保護弱小的人嗎?為什麼呀?”
“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啊。”夏油傑說,“社會是屬于弱小者的,如果這個世界對弱者沒有一點點同情和保護的話,那人不就和野獸沒有區别了嗎?”
“好有道理的話,我竟無法反駁!”溫迪睜大眼睛,佯作驚訝。
“的确,人之所以能發展到現在,正是因為在群居中互相幫助。畢竟世上又沒有神明,就算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孤獨的英雄也是走不遠的。”
“嗯……”夏油傑點頭,但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是不是在點誰?
趁着夏油傑還沒思考出結果,溫迪繼續說:“可是現在的世界有好多人啊,六十多億哎!如果欲望、愚昧和傲慢都可以滋生邪惡的話,至少有十億人是壞心思的,純粹的好人可能連一億都不到!”
“……啊?”夏油傑一愣。
他進入咒術界前也才是個中學生,連城都不怎麼出,從來沒想過用數據來看問題。
原來世上有這麼多人嗎?!
“而且,直到現在,在很多很多個不知名的角落裡,仍有嬰兒在出生。”溫迪也看向夜空,眼眸中不禁帶上溫柔。
卻也泛起了悲傷。
“同樣的,在許多許多無人在意的角落裡,有許多人在死去。
“他們死于饑餓、死于寒冷、死于疾病、死于戰争,或者……死于單純的惡意。他們匆匆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又匆匆離去,發不出聲音,也尚未來得及尋找人生的意義。
“夏油傑,你覺得,他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嗎?”
“我……”夏油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有點失聲。
他說不出答案,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來作答。
存在的意義什麼的,這種究極哲學問題本來就不是他這個年齡段會接觸的,更何況這個問題還被無限放大,變成更多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存在的意義……
超綱了。
他的cpu要燒掉了。
但溫迪卻笑了,顯然早就預料他會是腦子卡殼這個反應。
“其實呀,這個問題,我也答不上來呢。”
他飄起來,變出小巧的豎琴,随意撥弄兩聲,活潑的夜莺從樹冠間探出頭,飛到他肩膀上。
他摸摸夜莺的腦袋,讓其搭乘自己的手指,抖抖羽毛,感受這片刻安甯。
“在這擁擠又空曠的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我們可能相伴甚久,可能從未遇見;可能抵足而眠,可能拔刀相向。
“但請你相信,人生于此的意義,人想要做什麼事、成為什麼人的意義,不過‘心靈’二字。
“期盼,所以隐忍;懶惰,所以偷竊;狂傲,所以征服。
“我們選擇一條路,或是取悅自己,或是滿足他人。我們可能是自由的,也可能戴着沉重的枷鎖。不論強弱,不論神凡,皆是如此。
“你想要更快樂地生活下去,想要帶着你的理想生活下去,就要接受這世上存在善惡對錯。但同時你需知,這世上不僅僅存在善惡對錯。
“那對殺害無辜孩童的夫妻,他們是惡的嗎?是的,從大部分視角來看,他們是惡的。但在他們昏迷未醒的孩子心中,他們永遠是那個慈愛的父母。我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但也不能否認他們那執拗又愚鈍的愛。
“所以黑白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知道世界并非黑白二色後,依舊能做出自己的抉擇,并承擔起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與責任。
“最後在旅途的終點,你回望自己的一生,可以驕傲地說一句,我從未後悔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