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前大監把拂塵往手臂間一擱給他順氣:“陛下息怒,太師大人此刻正得民心,若是此刻出手,難免會讓人以為是皇室動的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們何用!”
皇帝氣的狠了,随手抄起放在桌上的刑具就往甯心身上打。甯心不敢躲,生生受了一鞭子,長長的血痕猙獰的盤踞在她的整個後背,血肉翻飛。她瘦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這狠狠一擊,直接痛死過去。大理寺少卿在她手腕間一探,已經沒氣了,心裡更為忐忑。
“朕得親自去看看,就不信不能解決他。”
皇帝抓着鞭子眯起眼睛,帶着弑殺之色。
......
經過半月時間,淩灀等人終于到達赈災地區。此處已經不發水患了,但原先的房屋莊稼已經全部都毀了,樹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底下全坐着瘦骨嶙峋的流民,個個臉上都是衰敗,毫無生機可言。
太子看着沉默良久,把在客棧打包的油餅和包子分給了一些看着最為虛弱的流民,他們跟看到了救世主,跪在地上不住地給他磕頭,看得他眼睛酸澀。懷王走到他身邊淡淡道:“皇兄真是善良,甯願自己餓着肚子也要讓他們吃飽。可是你曾想過流民無家可歸餓得很了,吃人也是有的。”
他意有所指,太子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有幾個盯着他們的流民眼神不善。他們雙眼通紅,顴骨凸得厲害,兩眼下青紫好久沒合過眼。還有的人竟然搶婦女和小孩的吃食,推開那小孩,搶走他們的食物就往嘴裡塞,還朝他們吐口水說穢語。
太子看不過去帶着人把那些人教訓一頓,受到教訓後自然是安分了許多,可盯着他們的眼神還是不變,和兇狠的狼一般蓄勢待發。
“皇兄不該給那些人吃食,我們會被盯上的。”懷王說完離他遠了些。太子消化着他的話,一邊看着流民,被他們眼中的兇狠和貪婪吓了一跳,趕快回到馬車旁尋安全之處。
作為赈災禦史,太子和懷王自然得到了當地縣令的招待。他的家中也鬧了水患不是很富裕,但院子還是比較大的,能住下那麼多人。送上來的宴席也沒有很豐富,隻有一點小酒和兩盤蔬菜一盤肉。“水患才過,家中沒有什麼糧食了,招待不周,還請太子殿下、懷王殿下,太師大人見諒。”
縣令舉杯給三人敬酒,淩灀随意一舉喝下。太子看着這一桌比客棧吃得好的飯菜道:“縣令怕是沒有去看過那些流民吧?”
縣令不解,忙放下酒杯問:“太子此話何意?”
“孤記得以往這裡鬧災,朝廷是給過赈災糧的,應當還有存糧。為何不分發給百姓?你府上為何還有酒肉?莫不是你貪私了?”
他狠狠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發出劇烈聲響,周圍伺候的下人跪了一地,縣令忙跪下道:“不敢啊!太子殿下冤枉!這些酒肉是下官一直存着的,下官都舍不得吃,隻在今日三位來府上才拿出來招待貴客,平時下官都讓他們很節儉的!怎敢貪私啊?”
縣令老淚縱橫。他身上的衣服确實是半舊不新,有褶皺還有線頭。他們坐的席案也被磨得光滑掉色,看着這縣令實在是個清貧之人。
太子冷哼一聲不說話,也無心吃飯。懷王打圓場:“皇兄莫要吓着人家,父皇命我們來赈災也帶了那麼多銀子和糧食,咱們找個地方施粥便是。”
太子心裡很不爽,就顯得他懷王是好人,他是惡人了?“哼,你放才還說我們若是暴露有糧食,那些流民就會将我們生吞活剝了。這會兒說要施粥,不覺得很矛盾嗎?”
懷王臉上看不出喜怒,淩灀也隻是自顧自夾菜吃。縣令反而不敢說話,誰也得罪不起,跪在地上心道不好,讓他遇上這兩個難纏的祖宗。
“三位不如先用飯,用完飯,下官讓人帶你們去房間。”
縣令哆嗦着拱手道。
太子本就沒吃好沒睡好,好不容易有個能休息的地方能好好吃一頓飯為何要苦了自己。他一言不發地吃菜,懷王也噙着笑意用飯。縣令安排人收拾殘局,親自帶着他們去客房。房間内裝飾也較為樸素,一概都是素色的紗幔,僅有幾個瓷瓶做裝飾。
“太子殿下,懷王殿下,太師大人請休息,有事請吩咐下人就好。”縣令拱手退下,三人自行分配了房間就回去休息了。淩灀回房收到了甯璃的信鴿,腳上綁着一個小竹筒,取出裡面的紙條,上面是甯璃的筆迹——硯汐修改信,甯心已死。
淩灀看着紙條泛起笑意,把紙條放在油燈上想燒掉,又想到這是和硯汐有關的消息,有些舍不得。但為了她的安全,他最終還是把這紙條燒了。他就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放飛信鴿,他帶着笑意躺在床上進入夢鄉。夢裡他好像看到了硯汐,但她的下半身......是條尾巴。
休息了一會兒,三人帶着赈災糧到當地流民集中的地方施粥。有軍隊鎮守,流民不敢和他們硬拼,排着隊等懷王給他們施粥。他們現在知道了來赈災人的身份,是京都來的太子和懷王,金貴的皇子殿下親自給他們施粥,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殊榮啊。
流民們有些激動,多數人都很感激天家還記得他們,給他們送來銀子、衣物和吃食,唯有少數人知道他們身份後看着他們身上華貴的料子和佩飾有些眼紅。那可是天家的東西啊,價值連城,就那一塊玉佩都能買下他們這好幾座府邸了!要是能拿到一塊玉,他們就能去其他安全的地方定居,自己買座大宅子,再買一些下人伺候,娶個貌美的妻子生幾個孩子,生活美滿了。
冥刃敏銳的察覺到他們的眼神,湊近淩灀道:“主子,有些人盯上我們了。”
淩灀點頭,“不用管,别讓他們傷到太子就行。”
“是。”冥刃帶着冥衛靠近那些流民。太子和懷王在施粥棚,一人施粥一人分包子,絲毫沒察覺到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懷王揉了揉舉了半天酸痛的手臂,放下大鐵勺甩了甩胳膊讓下人來施粥。太子也不甘落後,拿起一個冒着熱氣的包子給一個流民,讓随從去分,擡着下巴走到懷王身邊斜着眼看他,淩灀看着都覺得他眼酸。
懷王坐在旁邊的長椅上休息,太子一直盯着他站在旁邊,那眼神怎麼看怎麼奇怪,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皇兄這是作甚?莫非我臉上有東西?”
太子坐了下來,随從忙着給他送水,隔着随從他還要擡着下巴看懷王。“沒什麼啊,我就是看看。”
懷王微笑任他看,太子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想要學習他的平易近人。淩灀在一旁盡收眼中,搖頭道:“東施效颦,無用功。”
一直到落日,施粥才結束。流民們都回了自己的“家”。懷王也起身打算回去,太子踉跄着捶着腰起來,坐得久了,腰背直了一下午實在累得慌,這會兒突然站起來委實是吃不消。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懷王和太子颔首,太子點頭,兩人帶着随從往縣令府去。淩灀和冥刃走在後面注意着流民的舉動,有些流民一直盯着他們,蠢蠢欲動。
到縣令府附近已經沒什麼人了,就算有人,看到那麼多軍人跟着也不敢靠近。懷王擺手讓他們都離開,那些人是皇帝派着跟着他的,聽他的話退到拐角處。太子沒注意這些,一心想着回房躺着。
淩灀示意冥刃可以行動了,冥刃點頭閃身躲開。懷王走在太子身後,“皇兄,你覺得咱們這次赈災能讓父皇滿意嗎?”
太子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總歸沒出什麼錯,也不會責怪我們,你擔心什麼。”
懷王摸了摸腰間的玉佩,上面系着一條綠白色的流蘇。“咱們差不多可以回京了,不知道父皇會賞賜什麼呢。”
太子隐約覺得他意有所指,“不管父皇賞什麼,你我收着便是。”
“呵呵,皇兄一點也不擔心父皇是否會懲罰你,就算賞賜的也都是你常有的東西,無論有沒有你都不在乎。”他情緒突然低落,“你永遠不知道我和我母妃需要花多大力氣才能拿到我們想要的……”
太子沒聽清他後面那句話,“你說什麼?”
懷王擡頭想說些什麼,突然後退幾步。幾個黑衣人拿着劍從太子身後刺去。太子平日看着玩世不恭,作為皇子學習騎射等功課是必須的,他感受到了背後而來的殺意,立刻偏頭側身一躲。
“又是你們?”他想起客棧那日死在他房裡的那夥黑衣人。
“皇兄,他們是為你來的?”
懷王慢慢往後退,太子背對他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也就不知道他從腰間抽出匕首要行刺他。
關鍵時候,冥刃蒙着臉幫他擋開匕首。太子聽到刀劍相撞的聲音回頭看一眼,看到匕首掉在地上,正握着發麻的手腕的懷王。
“你要殺我?是你?”
懷王也不再裝了,那夥黑衣人将他們二人包圍。
“皇兄,你穩坐太子之位卻什麼都不會,任何事都比不上我,憑什麼霸占着那個位子?既然你無能,那也該把這位子讓出來了!”
如今徹底撕破臉,兩兄弟刀劍相向。
冥刃武功高強,三兩下就把那夥黑衣人打倒在地,但懷王也不是等閑之輩,一手持劍一手持匕首,竟把冥刃右肩劃傷,還把太子捅了一刀。
冥刃将地上的劍用腳挑起,在用腳一踢踢向懷王,懷王用長劍打開,在此期間,冥刃已拉着太子逃走。他憤恨的把劍和匕首一扔,身後又跑來一些黑衣人。“追!”
冥刃拉着太子往和淩灀說好的地方跑,太子腰間中了一刀一直在出血,臉色蒼白腳步踉跄,冥刃身上也有許多傷痕,兩人本就跑不快,身後還有人追來。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救我?”
太子喘着粗氣問,手上死死捂住傷口,鮮血已經染紅了衣服和手心落在地上留下痕迹。
“你無需知道我是誰,但是我是幫你的。”
冥刃蹲下來把他背在背上加快了速度,可苦了太子了,身上的傷本就深,加上颠簸更是看見了好多星星在轉。好在淩灀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冥衛都戴着面具圍在淩灀身後,看到他們倆過來立刻接應。
“帶他走。”
淩灀冷聲道,帶着冥衛把黑衣人都解決了,留下一個活口帶回去關押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