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黎坐在安珀懷裡,向更深處遊去。
這處洞穴很深,黑漆漆的,兩旁燃燒着不知名的天然火燭,光是幽幽的綠色,看起來有點像鬼火。
洞穴越往深處越大,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黑暗中隐約出現了一棟由廢墟組成的龐然大物。
廢棄的船闆、破損的桅杆和散落的鐵錨層層堆疊,形成黑重重的影子。水流在這些障礙物之間徘徊,發出低沉的湧動聲,如同一陣陣嗚咽的哀鳴。
船體下有一個個正方形的集裝箱,不,也不算是箱子,如同養狗的籠子。裡面好像還有東西在蠕動掙紮。
——砰!
遠處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
在安珀懷裡的桑黎哆嗦了一下。
安珀低聲說:“沒事,你殺死過它們。”
桑黎疑惑。
誰?
那群惡心的鼻涕蟲也來了?
桑黎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用集裝箱拼湊的囚籠。
真的好像有東西。
“是什麼?”
安珀靠近了一點。
桑黎瞳孔睜大。
籠子裡關押着形形色色的生物,不能稱之為人,但看起來總覺得像人類,或者擁有人類的基因。
安珀問:“還要靠近看看嗎?”
祂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桑黎皺眉:“去看看。”
看起來像是異常體,當然她也沒見過完整的異常體檔案。
被關起來,應該不會傷害自己吧。
啊,為了工作真的犧牲了很多。
籠子裡關押的生物有些像放大數倍的深海魚類,怪異的外形上長滿銳利的牙齒,種類繁多醜陋。
也有昨天見過的鼻涕蟲。
還有藤蘿怪物。
章魚藤壺“章魚哥”。
這些都是異常體。
祂在豢養它們?
桑黎問:“這些是哪裡來的?”
“船上的人。”
安珀淡淡地說道,尾鳍一擺,帶她突然靠近一處囚籠。
——哐當!
籠子裡的生物猛地撲向他們,撞擊在鐵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它長着類人的四肢,皮膚布滿灰色鱗片,眼睛泛着幽綠色的光芒。
看起來像是智商不高的樣子。
遠處,一直關注兩人對話的周方陽迅速分析,這裡應該關押着不少于32個異常體,都是常規B級異常體,也有少部分A級,有一定的危險系數。
周方陽說:“是船客,人類被異常體攻擊後大約有0.17%的幾率也變成異常體,也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但異常體捕獵其他異常體的情況并不多見,它們都是無差别攻擊,我還沒有見過類似的例子。”
桑黎點點頭以示回應,問道:“為什麼關着它們?”
安珀垂下眼簾,祂伸手輕輕碰了碰囚籠的邊緣,那些異常體觸電一般往後退。
祂語氣平靜得有些冷:“這是他們的命。”
命嗎?
異常體也相信命?
安珀說:“是我的獵物。”
桑黎看祂:“我不懂。”
“隻有當我想要捕獵玩耍的時候,才會将它們放出來。”
桑黎心猛地一緊:“玩?”
哪門子的玩?
遛狗?
安珀微微一笑,眼裡沒有絲毫溫度:“是啊,它們隻有在成為我的獵物時,才有存在的意義,我喜歡追逐的感覺。”
他說話的語氣很冷血,雖然桑黎也理解在動物眼中這就是達爾文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安珀又說:“獵物和獵人的身份是相互轉化的。”
“嗯?”
但祂沒有多做解釋了。
桑黎又努力囚籠,想要給周方陽更多的信息。
此時,周方陽的聲音又傳來:“桑黎,小心一點。我剛才查閱了資料,這裡大部分是海洋生物亞型異常體,按理說在死亡時遭到了極大痛苦,然後被不明感染形成的喪屍形态的海洋異常體和贅生物。也就是說,BEAM-915通過極其殘忍的方式殺死了它們。”
桑黎抿了抿嘴。
捕獵者生來就是殺戮的。
她完全理解。
周方陽繼續說:“還有,我查到了其他資料。在這一帶出現的人魚數量稀少,且是不會說話的,它們交流的聲音類似于鲸魚。而BEAM-916顯然可以和你流暢對話,除了生活習性不同以外,和人類思維沒有區别。我懷疑他也是由人類變異成為異常體。這樣往往更狡猾,更危險。”
桑黎點頭。
意思是,她也狡猾又危險嗎?
往深處遊,巨大的商船殘骸出現在眼前。
上面寫着【瑪麗号】。
周方陽沒等桑黎提問,進行解釋:“瑪麗号郵輪消失3年了,從?林查班港出發,下落不明。後來一起販賣人口的案子牽扯到瑪麗号,瑪麗号打着商船的名義,在做器官移植的勾當。人類被成為豬仔,在陸地園區内被匹配好腎髒器官等型号後被帶到瑪麗号上。富人乘坐直升機前來進行手術。”
販賣?
人口?
桑黎臉色不好。
但是往安珀的胸膛靠了靠。
所以,安珀殺死了那些富人以及船員,而部分變成了異常體,成為了獵物?
那是該殺。
她聽說過很多人類自相殘殺的新聞,也知道人類不僅會殘忍殺害同類,也會販賣異常體。一隻B級有藥用價值的異常體可以在黑市上賣到100萬美元。
也就是說,這裡關押着至少一個億。
“是不是不舒服?”安珀問,“你一直在發呆。”
桑黎從善如流:“我在你懷裡,還能看哪裡呢?”
安珀:“那你在想什麼?”
“瑪麗号為什麼會在這?”
瑪麗号周圍漂浮着破碎的玻璃和鏽迹斑斑的金屬闆,周圍漂浮着一些破破爛爛的船上客人的物品。衣服、鞋子、帽子、報紙、書籍。
上面覆蓋着一層層粘液,但粘液保護所有物品沒有被海水侵蝕。
書上的印刷墨迹融成一片褪色,但有些被塑料塑封的書頁上還能看清楚文字,人類白骨錯落地漂浮着,破舊的衣物如同飄蕩的幽靈,海平面的岩石下面落了幾把手術刀。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瑪麗号沉默的一刹那,就像一張照片塵封了曆史。
安珀将桑黎參觀。
雖然祂并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突然,桑黎看到了一件白色染血的衣服挂在瑪麗号旁邊的救生船上。看起來像是有人跳船逃脫時挂在床闆上的。
“那裡。”
安珀遊過去。
桑黎仰頭,拉住衣服。
看起來像醫生的白大褂,兜裡塞滿了沙子,還有一張出入門卡。
卡片邊緣已經腐蝕得模糊不清,照片褪色得幾乎看不清五官,但隐約還能辨認出一個熟悉的輪廓。
是安珀的輪廓。
但又長得不完全相似。
卡片上用大寫的英文字母寫着“外科醫生”,以及權限。
最下方是名字,安珀·萊爾。
桑黎指尖摩挲着卡片殘破的邊緣,擡頭看向安珀:“這是你的?”
安珀:“不知道。”
聽起來也不想撒謊。
桑黎握着卡片思索。
三百海裡外,周方陽瘋狂敲字,給桑黎同步信息:“安珀·萊爾,Hershey Medical Center,主任醫師,專攻心髒外科,擅長高風險手術和器官移植。”
當周方陽說完後,明顯頓了頓,有點難以置信:“資料顯示,他在9年前失蹤,最後的記錄是出現在東南亞的曼亞,失蹤時是參與一項醫學援助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