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浴缸的邊際似乎消失了,整個人仿佛從一口小浴缸跌入了無邊無際的大海。
水溫并沒有降下來,仍然暖暖和和的,甚至那些彩虹色的泡泡仍堆積在她的鎖骨下,甚至沒有下降分毫。
但她的身體失去了支撐感,像是漂浮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
浴缸邊緣呢?
沒這麼大啊!
什麼情況?
是異常嗎?
她仍然能看得見浴缸邊際,但好象感受不到。
不管了!伸手剛要扒住浴缸出來,一雙冰冷蒼白的手赫然從水裡冒出來,扼住她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仿佛要将她拖入深海中。
“啊!”
桑黎驚叫。
“怎麼了?”
聽見桑黎叫聲的陸燼放下手機,從客廳走到卧室,隔着廁所門。
桑黎還要說什麼,另一隻手指縫隙中有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緊接着,水下傳來摩擦感,一片片魚鱗般的質感擦過她的小腿,甚至頂開了她的膝蓋,順着大腿内側緩緩劃過。
觸感又濕又滑,像是一條巨大的魚尾,将她的下半身環繞。
浴缸裡有東西!
什麼東西!
她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一縷銀色的發絲從水面浮了上來,然後是那張美得慘絕人寰如同天神降臨般的面孔。
卧槽。
桑黎罵人了。
她瞳孔一縮,那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安珀。
銀色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兩側,水滴沿着下巴滑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桑黎。
“安……安珀?”她聲音顫抖,喃喃自語。
安珀松開了捂住她的手,目光閃爍。
她被安珀的突然出現弄得僵在原地。
怎麼回事?
她是在做夢嗎?
安珀不會被陸燼一炮轟沒了嗎?
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浴缸裡?
安珀沒有回應,隻是緊緊抓住桑黎的手,低下頭,鼻尖貼在她的掌心間。
——咚咚。
浴室的門傳來敲門聲。
“桑黎?”
是陸燼的聲音,隐約可以聽出來一絲急躁的不安。
“你怎麼了?”
“不舒服嗎?”
“還是有蟲子?”
“需要我進來嗎?”
“我不會怎麼樣。”
桑黎吓了一跳,猛然回神,下意識地想阻止陸燼進來:“沒、沒事!我……”
安珀隻是安靜地看着她,沒有阻止她開口,甚至有幾分躍躍欲試,似乎很期待很陸燼見面。
他勾起嘴角,比電影中的海妖還要勾魂攝魄。
那張臉幾乎是過于完美的,飄落在水面上的長發像是剛剛從深海中浮出的水草,漂浮的泡沫落在他極為蒼白的皮膚上,而是如同月光下的閃爍的貝殼。
“我滑了一下。”她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陸燼停在門口:“你确定沒事?我聽你的聲音不對勁。”
這不像桑黎平時的語調,感覺好像在隐瞞什麼事情。
陸燼在門外沉默了幾秒鐘,深吸一口氣。
奇怪。
他為什麼會有些焦躁。
桑黎看向廁所門,詭異的安靜讓她覺得有些不妙。
三秒後。
“我要進來了。”陸燼的聲音聽起來很堅定,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桑黎叫道:“我沒穿衣服,不許進來,否則我戳瞎你的眼睛!”
她順手抓住椅子上的浴袍,迅速穿上。
浴袍濕透了,黏在她身上。
幸好有泡沫。
幸好……我隻是個異常體、異常體、異常體……
和動物也沒有什麼區别……
瘋了吧,一個兩個都要看自己洗澡!
有那麼好看嗎!
異常體洗澡和動物洗澡有區别嗎?
沒有!
門外,陸燼的腳步聲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好,我就在門口。如果有什麼事,喊我。”
“嗯。”
浴室内。
安珀笑得譏诮。
“你怕他發現嗎?”安珀問。
魚鱗一點點蹭着她的大腿内側,冰冷到令人顫栗,像是海水的寒意滲入了她的骨髓深處。
“别惹事。”桑黎皺眉。
桑黎看着安珀,充滿了天生的掠食者氣息讓她覺得眼前就是等待捕獵的鲨魚:“你怎麼來了?”
“我怕你想我。”安珀說。
桑黎看了看小浴缸:“你怎麼進來的?”
下水道的美人魚?
呸!
安珀:“有水,我就可以找到你。”
低沉的嗓音一道無形的煙霧,輕輕纏繞住桑黎的意識。
她終于理解為什麼那些水手在聽到海妖的歌聲後,義無反顧投海追随了。
門外,陸燼靠在牆邊,一直沒有離開。
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桑黎剛才那種緊張的語氣肯定不正常。
按照她的性格,至少說的話應該是“沒見過異常體洗澡啊,非要進來”這類的嘲諷。
如果能讓桑黎如此慌張且撒謊的,隻有可能一個答案。
異常體!
而且是她認識的異常體!
但是,她隻認識安鉑一個。
陸燼在心裡罵了一聲。
進不進去?
桑黎的安全要緊。
他猶豫了一瞬,直覺驅使他伸手去握住門把手。
“我進來了,穿好衣服。”
話音未落,陸燼便猛地推開了門。
“喂!”
熱氣彌漫的浴室中,一切都像是暫停了一般。
桑黎穿着白色浴袍坐在浴缸裡,彩色的泡沫堆在她身旁。
而她的對面,那個絕不該存在在這裡的身影,靜靜地靠在浴缸一側。
安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