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吃飽飯，是她最開心的事，那麼夜間窩在小鐵皮裡數錢是她最開心的第二件事。

鋼镚碰撞發出的聲音讓她眉眼都舒緩了幾分，再數了數手中的紙币，她已經攢下28美元45美分，其中大頭是雪莉小姐給的，再次贊美雪莉小姐。

她小心翼翼地折好紙币，并用紙袋包好，又再次換了個方向，把它埋進地裡，在确保翻過的地面跟周邊無差别後，又将留下的3美元45美分塞進床闆下方——用幾塊脆弱的木闆搭的。

如果有天有人不請自來，希望ta找到這3美元45美分後，能自覺離開，當然最好不要有這可能。

這的小鐵皮可是她近一年來辛苦收集、布置的：木闆床、縫補過且洗過的被芯、用兩套更薄的夏季衣服疊起來的枕頭、一個成年拳頭大小的鍋，再是用勞動跟雪莉小姐換的針線套裝等零碎的東西；至于為什麼沒有藥，一貴、二怕小群體嗅到風聲找過來，所以她選擇盡可能少受傷，能跑就跑，能不打就不打。

在清點完自己的财富後，她心滿意足合衣躺下，身上蓋的被芯即便洗過，也還是有股發黴的臭味，感謝她沒有哮喘或者鼻炎這類富貴病，不然遲早嗝屁。

太可怕，這地獄開局，但好在步入正軌了，不是嗎？

有點樂觀又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喬伊斯閉上雙眼，在黑暗裡，她清晰地聽見從遠處傳來的嘈雜聲，而她挑選的據點是個隻有老鼠才會光顧的死角，比起像樣的環境，她選擇能保命的犄角旮旯；而她貼着的地方，不是鐵皮，是她鑿出來的洞，隻要有異樣，她就能掀開擋在上面的木闆，然後撞翻堆砌起來的磚跑到街道的另一頭。

這都是這破地方教的生活小技巧。

保持警惕的她放緩呼吸，進入質量不太好的睡眠裡。

她似乎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夢到資助她讀完大專的好心人、夢到畢業出來找的第一份工作：滿是油煙的廚房、夢到埋頭苦讀英語，并開創副業的經曆；哦，她的第一單翻譯本同人親情向的漫畫，叫什麼……

蝙蝠俠與羅賓與羅賓與羅賓與羅賓的故事。

為什麼會有這麼長又這麼奇怪的書名，就因為蝙蝠有過四個羅賓？重點她的錢一分都沒要到，那雇主跑單了！！

稚氣的臉皺了皺，看起來很是痛苦。

沒什麼比跑單還要痛苦的事了。

她的錢她的錢……

第二天醒來，在冰冷的水拍打在臉上後，她才從丢了錢的恍惚裡清醒過來。

“真是可怕的噩夢。”她喃喃道，可不是，後面她就沒接過類似漫畫翻譯的工作，跑一次單的後果已經夠可怕了，她的心血她的努力她的飯錢！

“很好，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今天也要賺夠兩美元！”她握緊拳頭，打氣道；順勢給自己的臉抹了層草木灰，然後提着鐵棍雄赳赳地出門了。

又一次經過陶德女士的家，今天沒看到她，或許已經去上班了；倒是看到窗戶另一頭的傑森，他正看着她，似乎在等她？

喬伊斯不太确信，但對于曾經給過自己幫助的人的兒子，她很樂意朝他散發善意。

她朝他揮了揮手。

另一頭男孩遲疑，但還是給與回應，也揮了揮手。

是個好孩子呐。

日子一天天過去，随着冷空氣的降臨，垃圾桶裡有用的東西也少了一大半，似乎所有人都在無意識減少開支，以便度過這個嚴冬。

之前撿的被芯已經抵禦不了夜間巨降的溫度，哪怕她把所有衣服穿上，并裹着它，也會半夜凍醒。

這也太糟糕了，得想想辦法。

隔天她哆哆嗦嗦站在回收店門前，穿着足夠厚實的老闆探頭看了她一眼，照舊說道：“今天酒瓶、鋁鐵回收價三美分，紙皮兩美分。”

可惡，比之前價格更低了，喬伊斯在心裡暗罵道，但今天不是為這個來的，“老闆，你這裡有二手大衣嗎？”

他挑眉，也沒站起身，而是伸手向櫃台底下掏了掏，一件還算厚實、皺巴的大襖從台下掏出，雖然有洗過、裡頭棉花硬實的痕迹，但恰巧是她想要的，足夠長、足夠大，能蓋住她全身，還沒等她問價格。

老闆率先開口：“十五美元。”

嘶~她小小吸了口冷氣，也不知是凍的，還是驚的，顫抖着說道：“十五美元！！？”

這可是她攢了一大半的錢。

“老闆，這價格已經快趕上正常衣服的價格了。”她努力平複聲音說道。

“你可以不買，小鬼。”老闆也硬氣，他是故意擡高價格賺黑心錢的，可喬伊斯完全沒轍，總不能去偷去搶吧，上次偷他店裡東西的小夥被當衆打斷手骨，且丢在路上，那哀嚎模樣還曆曆在目呐！

“便宜點，拜托了。”她就差雙手合十給他磕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