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刺骨的風闖過小巷,除去帶來陰森的呼嘯,還有窗戶搖晃的伴奏。
站床前的喬伊斯閃過無數念頭:她沒有足夠的錢去安葬對方,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收拾接下來的爛攤子,她自己活着就已經夠吃力了,她沒錢沒能力,搞不好連snn(類似身份證)都沒有。
她在巷子角落醒來時,身上有的也就一張寫着名字的紙和少得可憐的紙币;她能做什麼?
喬伊斯冷得全身發僵,緩緩看向一旁的傑森,他比自己矮上幾公分,黑色的頭發、小小的發旋,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傑森擡頭,蔚藍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視着她。
他沒有哭鬧,或許早在之前便有預兆,又或許陶德女士早早囑咐好了。
一個人好好生活?在這地方?
她呼吸停滞了下,藏在寬大袖口下的手握了握,僵硬地問道:“傑森,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喬伊斯覺得自己是劊子手,她居然問一個孩子在母親死去後想怎麼做,還是在他母親面前問的。
誰能給她人中掐一下,她快呼吸不上來了。
“這個月房租還沒交,”傑森說道,“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會被房東拿去抵押房租。”
他一點都不像小孩。
喬伊斯移開目光想到,而有些事不用明說,她都懂。
“傑森,我需要想想,”她轉身走出房間,然後環視一周;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插着幹花的花瓶,然後用過沒洗的碗碟,看着一貧如洗,如果、如果這孩子自己過的話,那他會度過一個不會冷死但很可能餓死的冬天。
她開始在客廳來回踱步。
她可以不管的,就算她靈魂是成年人,可她身子還是個孩子,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當作孩子,正如剛剛她所想的,一個孩子能有什麼能力?
所以無論什麼選擇都沒問題……
喬伊斯閉眼伸手捂着起伏的胸口,聽着傳出的心跳;在來回深呼吸幾次後,像下定決心轉身——恰好傑森站卧室門口,他整個人靠在門框上,像是在用它支撐自己的身體,免得倒下。
雖說身上衣服很舊、明顯是二手的,可非常合身,品質也比廢品老闆給的第一件大襖好太太多了;所以他媽媽是愛他、将他放在心上的。
“犯罪巷有殡儀館吧?”她問,在之前,她沒了解過這晦氣的地方,該有的迷信還是得有點的。
“有,巷子最西的方向。”傑森垂斂着目光說道。
“我過去問問,你好好看家,如果有人敲門别開。”她叮囑道。
“你還會來嗎?”
“會的,放心,我會的。”
她裹着過大的衣服,朝另一個方向跑去,本來她可以不用去的。呼出的白色霧氣将她視線模糊了幾分,可她曾經有的,都是好心人資助的,學習工作生活……
她想到很多,無數好心人如同接力賽,一個接一個帶着她走向更好的方向。
她是相信善的。
“什麼,火化要四百美元??!”喬伊斯控制不住尖叫道。
殡儀館也就火化場老闆垂眸瞅了她一眼,那像鹌鹑一樣的尖叫根本傷到他的耳朵,“是的,四百美元,你應該慶幸哥譚人死得夠多,不然得更貴;或者你可以換個方式,不隻火化的錢省了,還能賺點。”
他的暗示,喬伊斯懂,但……
她需要緩緩,這價格真要她老命。
喬伊斯拖着沉重的身體回到陶德家門口,天人交戰下,她有些疲憊,之前翻百八十個垃圾桶都沒這麼累過,果然人性問題最傷身。
她歎口氣,敲響傑森的門,“是我,傑森。”在她說出聲後,門才打開。
“你怎麼回來了?”傑森有些不敢置信,哪怕對方保證過,可他心底仍認為這隻是離開的借口。
被男孩震驚模樣短暫地取悅到喬伊斯,她輕咳一聲,伸手揉了揉對方頭發,質感還可以,看來前幾天有洗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