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很好笑,也不知是不是壓力太大,展新月在月考前這天晚上竟然失眠了。
她好像從沒有考過這麼一場心裡一點底都沒有的試。比起最終分數的高低,這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更讓她不安。但時間實在太短,她能做到的也就隻有這麼多了。
好容易快睡着了,腦子又走馬燈似的飄過一串數字,讓她一下子驚醒:這個公式的後半截怎麼記不起來了?于是又翻身起來翻開課本。如此循環幾次,才總算是阖上了眼。
不管展新月自認有沒有準備好,第二天,月考依然無可抗拒地如約而至了。
昨天下課後大家清空了底櫃布置考場,考場号把班級号調過來,十班作為第一考場,座位号則是按照上次考試的成績排名。展新月上次考得還算可以,就留在本班考試。
今天早上她來得很早,到考場時燈都還沒開。桌子上已經貼好了姓名條,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又開始争分奪秒地看書。雖然臨陣磨槍未必又多大效果,但起碼可以稍稍消解心裡的不确定性。
一個人坐了很久,考場裡才開始陸續有人出現。相較于她的緊繃,其他人就随意的多,甚至比平時還要松弛點。這些高中生早就對考試習以為常,何況這不過是一場月考。第一考場大部分都是1班和10班的考生,很多人手上書都沒拿一本,坐下就開始左顧右盼地找相熟的人聊天。
展新月桌上攤着語文課本,一目十行地在過古詩詞,她一直沒複習語文,隻能在考前這一會補補漏了。考場人漸漸多起來,越來越吵,展新月開始不大能靜得下心來,門口每出現一道身影,她就不受控制地朝那邊望一眼,頓一頓,又低下。
教室裡前面的時鐘指針就要指向八點,教室裡已經幾乎坐滿了,這會終于靜了下來。
教室裡隻剩靠門最前方一個位置還空着。
展新月合上了書,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看來許慎不會出現在這個考場了。
這幾次遇到許慎她的情緒都波動很大,兩人要是待在一個考場,她難免又會分神,所以為此還焦慮了好一陣。
其實許慎成績比她要好,按理說應當也在第一考場。不過不管為什麼,這對她都是一樁好事。
時子骞恰在此時出現在門口,沒怎麼向着坐得滿滿當當的教室看,徑直在最前面那個代表着年級第一的位置坐下,将兩支筆放在桌角。
她壓根沒去設想僅剩的那個位置會不會貼着許慎的名字,那個位置向來隻屬于時子骞。
考場裡零星有幾個其他班的考生可能平時沒怎麼見過時子骞,視線若有若無地朝着那邊瞟。
他進來後沒幾秒,監考老師便抱着試卷走了進來。
展新月收回視線,看向桌角貼着的“展新月”幾個字,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氣:加油,展新月。
第一門考的是語文,試卷發下來後,展新月盯着卷頭的高二年級月考卷(語文卷)幾個字看了一會,這麼多年沒再考過試,這會再來做這麼一張卷子,她的有種陌生而奇異的感覺。好在一路做下來都很順手,隻是寫完作文後,她自己讀了一遍,不由覺得好笑。
那是一篇關于夢想的題目,如今要她這個心理年齡早不是少年的人再寫來,即便她再怎麼裝飾,盡力讓文筆稚嫩,卻也再寫不出當年那種獨屬少年飛揚的意氣了。
來不及傷感,短暫的二十分鐘休息後,英語試卷又發了下來。
這次比語文還要順利許多,不過,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後面,下午的數學還有理綜才是最棘手的。
吃過午飯,謝宛之回宿舍午休了,展新月一個人往教室走,想去教室再複習一遍數學公式。
一早上感覺都還不錯,可到了要考關鍵幾門的時候她又開始心慌。明明連着複習了好多天,這會再回想起來卻突然有種很茫然的感覺,說不清自己學了些什麼,腦子裡空空的。
食堂到教室最短的路線要穿過籃球場,大中午的球場上沒什麼人,隻有當中幾個男生頂着烈日在打球。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球場上方一絲樹影也無,在熾熱的日光下蒸騰着濃郁的橡膠味,她用手遮着太陽加快了腳步,朝着那邊掃了一眼。這樣的天氣,得是多大的熱愛才能支持他們在這打籃球。
隻一眼,視線便頓住,因為她一下便在幾個人中看見了許慎。
他照舊沒老實穿校服,在場上快步跑動,接球時縱身躍起,露出衣角下一截緊實的腰線。
展新月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快步從幾人面前路過。腦子裡卻忽然想:這個點來打球,他大概又沒吃午飯。
那邊,黑瘦的男生揚手傳球,高聲道:“接着!”許慎側身要接球,卻在轉身的瞬間餘光一閃,而後動作一停。
半舉起的手臨時改了動作,朝着展新月的方向揮了揮,他驚喜道:“咦……展新月,哈喽!”
展新月被這麼措不及防地一叫,下意識看向他。那邊許慎額角還帶着汗珠,笑容在熾熱的陽光下熱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