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發現空氣竟然綿綢了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攪亂了這一方空間。
魏紫略微猶豫,站起身,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洋溢着喜慶的大紅。
“師父!師父你去哪了,這麼重要的日子,哎呀!你就别亂跑了。”
一個雙環髻的小丫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拽住了她的衣袖,扯着她往裡屋去。
“采菱?”魏紫脫口而出小丫頭的名字,仿佛已經喚過無數遍,“什麼重要的日子?你要拉我去哪?”
采菱神秘一笑,從旁人手裡接過一方紅帕,往魏紫頭上一蓋:“當然是師父你的婚事。”
哦對了,她好像是今天要結婚來着。
等等?結婚?
魏紫還沒能從這紛亂之中理出一點頭緒,被人輕推,踉跄兩步,一根紅綢帶挽住了她的手腕。
她擡頭,一人身着紅衣,眸色溫和,手執另一端紅綢,朝她伸手:“魏紫。”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大抵因為常年習劍,指側有薄繭。紅綢纏在他掌心,更顯缱绻。
哦是了。今天是她和朝聞道的婚禮。
魏紫懵懵懂懂地想道。
她被簇擁着推到朝聞道面前,手裡捧着一簇粉玫瑰。身上的紅嫁衣不知幾時更替成潔白婚紗,鋪在淡金色絨毯之上。
仰起臉,朝聞道正低頭看她。
他淺淡眸色如清潭般湧動,似乎在掙紮,卻很快歸于平靜,隻倒映出魏紫的臉,這刻,全場寂靜,沉默的隻剩下二人瘋狂的心跳。
朝聞道擡手,撫摸過魏紫的臉,低聲喚道:“師父。”
魏紫心跳驟停,像是被人捏住了心髒,血液朝四肢四散逃開,逼得她面色倏地一白。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叫我什麼?”
“師父?”朝聞道将她灑落在耳畔的頭發掃至耳後,溫和道,“不對,或許今日該改口了......娘子。”
魏紫狠狠閉上眼睛,再度睜開,周遭的一切開始迅速變換。她身上的白色婚紗重新轉化為大紅婚服,最後定格回她原本的淺藍色法衣。
身邊起哄的衆人面皮變形,最後化作無數留着涎水的惡鬼,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溫馨的婚禮殿堂,原來是遍地白骨窟窿的無間地獄,骷髅空洞的雙目,正死死盯着台上的二位‘新人’。
魏紫背後發毛。她摸向朝聞道腰間寶劍,另一隻胳膊順勢攀上朝聞道脖頸,貼近的同時低聲提醒他:“朝聞道,你清醒點,我們在梼杌的圈套裡。”
朝聞道瞬間清醒,幾乎是立刻要拔出腰間寶劍,卻在手按上魏紫手掌的那一刻瞬間彈開,像是被什麼灼燒了一樣,臉頰耳後被燙得驟然泛紅。
“師父......我......”他有些不知所措。
“先出去再說。”魏紫沉聲道。她擡手召喚出自己的法器,率先撲向那尚未反應過來的骷髅軍團,“我拖住他們,你找陣眼。”
朝聞道緩緩吐出口氣,他環顧四周,沒多時便發現了半空中懸挂的一塊透亮晶體,提劍輕揮,空氣順着劍意融化,露出原本的真面目。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到了魔獸森林的邊緣。魏紫隻覺渾身力氣盡散,堪堪扶住旁邊一棵大樹才穩住身形。
兩隻手一左一右地攙扶住她。
“聞道師兄,你好厲害。”采蓮驚喜地嚷嚷,“你真的把師父救出來了!那隻怪物笑得那麼猖狂,我真以為你們倆要回不來了!”
“差不多得了。”采菱打斷了她的激動,但她自己也沒能掩飾掉聲音中的欣喜,“他們好不容易才回來,我們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慢慢再說。”
回到第一學府,聽幾個弟子嘈嘈切切地說完整個事情的經過,魏紫勉力笑了一笑,找了個疲憊的借口回自己房間躺下了。
魏紫還原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梼杌利用師無常對她的恨意暫時沖破了魔獸森林的封印,借着這次大比假意去找大比弟子的麻煩,聲東擊西後又将自己丢入迷霧幻境之中。
朝聞道先去大比,發現不對後立刻調頭回來找她,中途被傀儡師無常阻攔耽誤了些時間,趕到的時候魏紫已經進入幻境了。
迷霧幻境不同于其他幻境,進入者能出來與否,隻看心境不看修為。從古至今,進去的人就從來沒有一個出來過!
關于迷霧幻境隻有一個傳說——據說這個幻境能叫人看到自己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借此将人困于其中。
由于迷霧幻境地點飄忽,内容不定,在知道魏紫被棄入迷霧幻境之中,所有人都認為她死定了,隻有她的幾個弟子不肯放棄。
就在他們商讨該如何救出魏紫的時候,朝聞道直接獨身一人闖了進去。
魏紫歎氣。
她閉目,幻境裡的一切在她腦中走馬觀花地再度重現一遍。她拖出腦後的枕頭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
魏紫心裡悲哀。哪怕在外她一直欺騙自己,用‘仙尊’和‘朝聞道’是兩個人來麻痹自己的卑劣。這個幻境也讓她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借口。
她其實從來都沒有把朝聞道和仙尊當成是兩個人。
她竟然真的無恥地愛上了自己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