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肯尼·阿克曼究竟是怎樣的人,也不清楚他和庫謝爾之間有着怎樣的關系,但隻有一點很明确,庫謝爾并沒有可以單方面反抗誰的力量。
若是暴露了名姓,無法将肯尼緝拿歸案的憲兵們恐怕會在第一時間追捕她。
在這樣的狀況下,庫謝爾·阿克曼能夠做到最大程度保護自己與孩子的方式,恐怕也隻是如此。
而她一個人所能做的總歸有限。僅僅隻是生存下來都已經不容易。
想通了這些事之後,通過【暗示】魔術弄來了些食物,真理·阿斯特爾再度回到了那個不見天日地下城。
然後她便詢問起了庫謝爾的想法來。
“地下街沒有陽光,常年生存下去,你的免疫力也會慢慢下降。”她緩慢而直接地陳述事實,“你的孩子也會受到影響。老實說,他能不能長大都是問題。”
如果那個新生的孩童真的是她見過的那名利威爾·阿克曼,那麼更不應該在這裡夭折才是。她想。
良久,真理聽見女人的聲音。
“我知道......我知道的。”庫謝爾苦笑着垂下眼來,“可除此之外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等到能離開的那一天對我來說恐怕很難。但我的孩子,利威爾他不一樣。”
“在他長大之前我會盡全力保護他,教育他。也許我會一直在地下街,但這孩子将來一定會走上去,有更好更幸福的未來。”
真理:“......”
她看得十分清楚。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庫謝爾那雙漂亮的眼睛閃爍着溫和而憧憬的光。
而正是對方如此不加修飾和掩蓋的表述,令她一時間失語。
——對于這個困于地下街的年輕女性來說,孩子似乎便是她能生存下來的所有希望。
“所以,這是你不論如何也要我救他的理由?”
女人緩緩點了點頭,溫柔地笑了。
“......”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就讀時鐘塔未滿半年,為了弄清楚某個失傳的降靈魔術,她曾去過一次奧卡萬戈三角洲。
在那被當地人稱作“大地翡翠”的沙漠綠洲,一切生命都回歸到了最為原始的狀态。
當生存環境極其不利,連自身存活都已成為挑戰時,分娩中的動物會因逃生本能而放棄孩子。
她見過新生的飛羚幼崽在尚未落地的一瞬間會被母親抛棄,成為獵豹的食物。
對于尚無知性的生物來說,自身性命大于“血緣”。
而在當時,對于觀看者的真理而言,她隻是覺得若産生了知性,它們也不一定會愛自己的孩子。
就像她的父母那樣,将“感情”杜絕于千裡之外。
屬于真理·阿斯特爾的過去,她所接觸到的人,與她擁有血緣關系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會像庫謝爾·阿克曼那般堅定。
而眼前的女人,盡管處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裡,卻仍然做好了準備要誕生下這個可能令自己也失去性命的新生命。而這樣做的一切竟不過是因為她将希望和一切美好的事物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真是奇怪的人。她想。
為了孩子能獻上一切包括自己,這與狂信徒無異吧?
對于魔術師來說,這簡直就是個荒誕的笑話。
可盡管理智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真理·阿斯特爾的内心卻還是生了那麼些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感覺。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最終隻能抿了抿嘴。
“我不能理解,庫謝爾。”她說,“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想法。誰會為了虛無缥缈的希望去犧牲自己?”
女人溫柔地回應道,“他此刻就在這裡,怎麼會是虛無缥缈呢。每一個做父母的人,都會對自己的孩子毫無保留吧。”
“......我的父母就不是。”真理下意識反駁道。而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多言之後,又極快地切換了話題,“算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如此終止了話題後,真理注意到面前的女人帶着一絲好奇看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女人笑着沖她招了招手。
盡管不理解對方為什麼要突然這麼做,但真理還是走了過去。
而當她處在床邊蹲下時,庫謝爾卻伸出空閑的另一隻手來抱住了她。
真理:“......!”
“雖然不知道你和你的父母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不要因此感到失落。”她聽見庫謝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很抱歉我擅自這麼做,但如果這樣能讓你感覺好些,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