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邁着輕盈的步子落了地,走出黑暗的小巷。
“喵。”
“......什麼啊。原來是隻野貓啊。”
其中一名憲兵瞬間放下了武器,不屑地笑出聲來,随後轉頭向後面的人示意:“沒事,不是什麼威脅......”
話音未落,黑貓身後的黑暗裡,不同顔色的眼睛一雙一雙出現。
那上百雙眼睛的主人,它們藏在建築和橫梁的縫隙、一切可以躲藏而無法被光照到的地方。
像是匍匐在黑暗裡等待着攻擊信号的沉默獵手,那些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所有行進在這條道路上的人們。
領頭的黑貓突然弓起身子來,毛發炸起,發出極為短促而富有攻擊意味的嚎叫,那雙圓圓的眼瞳也在一瞬間變為兇狠的豎瞳。
下一秒,複數宛如嬰兒凄厲哭嚎的聲音一同爆發!
鋪天蓋地的野貓從陰影中沖了出來,向他們亮出了利爪。
它們躍上憲兵們的臉頰,堵住了他們的槍口。随後又跳上馬車橫沖直撞,混亂中将不少物資箱推出馬車,令它們散落各處。
一時間,慘叫聲、咒罵聲伴随着貓科動物特有的兇嚎幾乎要合奏為一首吵鬧又詭異的交響曲。
同樣被突發狀況所吓到的還有那些計劃着搶奪商隊的孩子們。
藏身于小巷中的利威爾和法蘭看着眼前的景象同樣震驚。
但過了幾秒,發現狂躁的貓群似乎隻對特定的人攻擊時,他們卻也不約而同意識到了另外一點。
——眼前混亂的狀況,正是好時機。
最大的威脅憲兵正與那些兇狠的貓搏鬥,忙于将它們從臉頰和身上扯下來。而商隊的打手們更是無暇顧及周圍,用手中的棍棒驅趕着那些四處亂竄的野貓,而商人們幹脆就躲在了他們身後,用手死死護着自己的腦袋。
與利威爾對視了一眼,法蘭立刻會意。
他吹了一聲口哨,跟着對方一鼓作氣沖了出去。
數秒後,從四周源源而來的孩子們趁亂撿走了好些散落一地的箱子,而後又作鳥獸般散去。
直到行動結束,那些野貓們也仍然沒有結束對商隊發起的兇猛總攻。
跟着利威爾離開這裡時,法蘭下意識轉頭看了看那一片混亂的場景,看到那隻黑貓正站在亂局之外,淡定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注意到他的視線,貓咪擡起腦袋來,懶洋洋地沖他搖晃了兩下毛茸茸的尾巴,像是在模仿人類的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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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行動比起以往來,似乎要更順利些。
他們這個有孩子們組織起來的團體,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滿載而歸”的感覺。
當看到那些被搶來的貨物裡裝着豐盛食物和藥品時,孩子們都顯得格外開心,一個個又鼓足了幹勁。
遣散了那些孩子們後,他們回到了那個一大早便離開的小屋。
跟着利威爾走進屋内,法蘭便發現那名神秘的紅發女性正在桌前閱讀着什麼書籍。
煤油燈照亮了她的大半張臉,連帶着架在鼻尖的紅色眼鏡框都有輕微的反光。
在她腳下,比他們早到許久的黑貓正蹲坐在她腳邊,尾巴一下一下有序拍打着地面。
比起白日所見的樣子,它此刻要更幹淨了。毛發柔順蓬松,看樣子大概是全身都被清潔了個徹底。
貓咪先一步擡起腦袋來注視他們。
而正在閱讀中的某個人似乎過于沉浸,以至于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那些從商隊獲得的、被利威爾擺放在櫃子裡的書本被她搜羅了出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整整齊齊摞成了一座小山。
過了好半天,她猛地擡起頭,像是因為聽到聲響而反應了過來。
“今天沒有人被抓,對吧?”
法蘭·恰奇第一時間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她指了指地上的使魔:“它告訴我的。”
“開什麼玩笑,動物怎麼可能說話......”
“動物怎麼可能不會說話?”她極其自然地反問道,“人類有語言體系,動物也有語言體系。隻是你不懂而已。”
法蘭啞口無言。
半晌,他猶疑着開了口,“你、你的意思是,你會講它們的語言?”
“對啊。”
“......所以,是你拜托它帶着那些貓來幫我們的?”法蘭看向她的眼神更震撼了。
對方的回答帶着莫名的委婉:“事實看來,效果确實不錯。怎麼說,它在地下街也混迹多年。”
說話間,黑貓也從地闆上站起來,昂起小腦袋神氣地看向法蘭。
“可、可是那麼多隻貓,難不成它們還得一隻一隻的交流......”
“不,隻是利用了它們在春秋季節的‘發情期’而已。”她一本正經地開口道,“這個時期貓本身就會躁動,或者說具備攻擊性。——我不過是給火焰加了一把柴。”
“什、什麼?”法蘭·恰奇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腦袋空白了一瞬。
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這種方式。
而對方認真的神情和她所說的話語又形成一種詭異的反差。
她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什麼人人盡知的“常識”。
而在發現他的異常反應後,她歪了歪腦袋,思索一番:“還是說,需要我具體解釋一下‘發情期’這個概念?類似于人類會有青春躁動期,比如在看到異性時會出現生理沖動什麼的......”
“——這個就不用說了,不用解釋到那麼清楚啊!”
利威爾:“......時間不早了,法蘭。”
黑發少年皺起眉來,擡眼看向他。
“對、對。說的也是。”法蘭迅速開了口,一面頗為感激地看向給了自己台階下的同伴,“那我先走了。”
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一溜煙逃了出去。
“......奇怪的家夥。”半晌,真理·阿斯特爾聳聳肩,合上了書本,“我哪句話說錯了?”
盡管說的是疑問句,可她内心卻認為自己毫無問題。
——至少在對知識的解釋上,應該、大概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法蘭隻會覺得你很奇怪。”
利威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索。
少年在另一側坐下,目光沒有離開她。
“為什麼要用那些說法騙他?”他說,“那個時候,你都在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