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閱戶部賬冊,國庫存銀不足百萬兩,而各地賦稅卻年年加征。發現許多地方官員名不副實,甚至有人大字不識卻任知府。
經由,左谏議大夫顧淩上奏,彈劾禮部尚書周步收受賄賂,賣官鬻爵。
奏折中列舉:
1、周步借科舉之名,向舉子索賄,價高者得官。
2、地方官職明碼标價,縣令五千兩,知府兩萬兩。
3、許多買官者上任後橫征暴斂,以求回本,百姓苦不堪言。
這案子,就從那天開始查了。
說是腥風血雨都不為過。
陰暗潮濕的诏獄深處,周步實在是難忍酷刑,終于招了。
當夜三更,金甲衛撞開别院朱門時,饒是見多識廣的金甲衛也倒吸冷氣。
正廳地下挖有丈餘深的窖藏,整牆的多寶格裡:
紫貂皮卷成筒,汝窯天青釉梅瓶裡插着卷成軸的銀票,甚至喂養錦鯉的池底都鋪着層層金錠,往下挖了百尺,居然依舊是金子!
"搜賬本!"
江淮舟劍尖挑開一幅《溪山圖》,後面露出鑲嵌翡翠的暗格。
可本該存放賬冊的紫檀匣中,空空蕩蕩——
最蹊跷的是,
看守别院的老仆竟在金甲衛抵達前吞金自盡,臨死前用指甲在血地上寫了個歪斜的"玉"字。
最後那一點,好似鮮血噴湧。
玉?
什麼玉?
是個人名?是個姓氏?還是個稱呼?
但線索,就在這卡住了。
這中京之中,其他的官員吓得跟耗子似的,能藏的都藏了,能燒的都燒了。
一時之間,倒是也斷了線索。
不過聽說這老仆,平日裡養了一個義女,是個啞巴,這幾天下來,金甲衛倒也沒找着。
——
溫酒樓。
雅間内,沉香袅袅。
陸長陵一襲墨藍錦袍斜倚窗邊,修長的手指正把玩着一隻青玉酒盞。
他靜坐于此,長睫如蝶翼般輕顫,墨發如絲,垂落在肩頭。
而,北阙如鐵塔般靜立其後,腰間玄劍安安靜靜,像一個形影不離的沉默的影子。
“陸哥,好久不見。”
江淮舟推門而入,他随手将披風挂在門邊,露出内裡銀線暗繡的雲紋袖。
陸長陵搖頭輕笑,眼尾泛起細紋:“來了,還以為你把我們兄弟給忘了呢。”
指尖輕點案幾,北阙立即躬身斟滿琥珀色的葡萄酒。
“這是哪裡的話?”江淮舟落座時,坦然一笑,
“忘了誰都不敢忘了陸哥呀。”
他執盞輕嗅,北境特産的葡萄酒香裡,真是當年的味道。
陸長陵的玉扳指在青瓷盞沿輕輕一叩,發出清脆的聲響:“查得怎麼樣了?”
江淮舟仰頭将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實話實說,不咋樣。”
他重重放下酒盞,指腹摩挲着杯沿,
“那看管院子的老仆臨死前就寫了個'玉'字,線索全斷了。”
窗外一陣風過,吹得枝葉搖曳。
陸長陵搖搖頭,親自執壺為江淮舟斟滿:“過兩天便是小皇帝生辰了,本想将這案子查得快一些,好在生辰宴上提一嘴...”
他歎了口氣,“看來是不行了。”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動,映着江淮舟俊俏的臉:“陸哥實在是看得起我。”
“哪裡的話,”
陸長陵舉杯示意,玉扳指在燭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這麼多兄弟裡,就數你最靠得住。”
江淮舟忽然低笑出聲,指尖在案幾上輕敲兩下:“陸哥可别給我戴高帽。”
他仰頭又是一杯,酒液順着唇角滑落,
“這案子要是查不好,我這剛入京的世子,可一點都立不住了。”
雅間内一時靜默,隻聽得窗外更夫敲梆子的聲音遠遠傳來。
北阙如雕塑般立在陸長陵身後,不發一言。
但他的目光卻落在陸長陵身上,想要勸少飲些酒,又似乎沒有立場開口,便隻能緘默不言。
陸長陵忽然側身,玉扳指在案幾上叩出清響:“瞧你有些幹勁不足,事成之後,你要什麼賞?”
江淮舟聞言放下酒杯,琥珀酒液在盞中晃出細碎漣漪。
他唇角微揚:“還是陸哥懂我。”
“實不相瞞,那個老仆的義女,我的人已經找到了,所以線索并沒有斷。”
“隻是,此事了結後...”
江淮舟聲音忽然輕了下來,“——我要帶錄玉奴回江都。還望陸哥放我們走。”
窗外一陣疾風掠過,吹得枝葉猛地一顫。
聽到這句話,陸長陵執壺的手微微一頓,酒液在杯口堪堪停住:
“你當真想走?”
“這中京分明...”他突然加重語氣,“可容你大展宏圖。”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江淮舟忽地笑出聲:
“十八歲那年,我确實說過要建功立業,可如今...我隻想要他做我的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