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是處好風光,登高遠眺,山水盡在腳下。
祝餘起了個大早,在山腳走了走,附近都是些小山村,晨起的炊煙袅袅,此時晨霧未散,上山的人不多,山上并無多少去處,隻有一處聽聞極為靈驗的佛庵,還有一處便是裴溪信中所說的别莊,清雅别緻,還帶了個溫泉池子。
回客棧時,蕭持鈞已在樓下,兩人用了些早飯,便往山上去。
因顧慮有人盯梢,兩人并未急着往别莊去,而是先去了佛庵。
佛庵内有一株老樹,來登蒼梧山的人都會在庵堂内祈福,以求百病全消,健康長壽,而後将紅綢帶挂于院中樹梢。
此處并無得道高僧,隻零星住着幾位落發僧,内院還有位帶發修行的女子,擅醫術。常有些周遭的婦人來瞧病,多年前長公主途徑蒼梧山時,也曾入庵求醫,帶着那女子的藥方離去不過兩月,便不再為陳年舊疾所擾,因着醫術高明,一時美名遠揚。
祝餘和蕭持鈞進去時,為時尚早,庵堂内并無多少香客,頗為冷清。一路走去無人阻撓,自洞門深入,便見着一清淺池塘,秋日凋敝,隻餘些枯草。沿着池塘繼續往前,五步一垂柳,複行數十步,便見有一處小巧院落,祝餘試着敲了敲門,内裡無人答應。
正欲推門而入,背後倏地傳來一聲輕喝:“哪兒來的丫頭,好生無禮!”
二人回轉過身,便與一素袍女子正面相對。
身量高挑,似怒非怒,身後還跟着一小和尚。祝餘連忙抱拳行禮:“我二人誤入此處,不知是姑娘住所,一時唐突,還望姑娘勿怪。”
那女子并未答話,一雙眼隻滴溜溜地圍着祝餘上下打量,身後的小和尚卻在看見蕭持鈞時眼眸一亮,祝餘不動聲色地看了蕭持鈞一眼。
後者上前解圍:“小姨,您别吓唬她。”
祝餘有些驚訝,沒想到蒼梧山上名噪一時的女醫師竟是蕭持鈞的小姨,太子妃出嫁時便聽聞,安平侯的小姨子為情所困,自請去往深山修行,不再過問紅塵俗事。
小姨如今常住在蒼梧山上,替人診脈開藥,也受些農戶們的瓜果饋贈,帝京城裡,你來我往,周旋于酒宴之間的日子,倒像是上輩子的事。
她收了逗弄人的心思,開了門,招呼二人進去。一邊使喚那小和尚去拿酒菜,一邊還不太熟練地問着蕭持鈞:“府裡一切可好?”
蕭持鈞颔首答了,府中如今隻住着他一人,他還活着,自然是無有不好的。
小姨又問些京中瑣事,說着說着話鋒便轉到祝餘身上。
“小魚兒這三年在外可有遇着什麼趣事?”
祝餘剛夾了一筷子下酒菜,嘴裡還嚼着,忽然被長輩點名,忙囫囵吞了,作乖巧狀:“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事,沒什麼可稀奇的,不如小姨您這兒熱鬧。”蕭持鈞倒了杯茶遞給祝餘,被他小姨瞧見,又多追問了幾句祝餘的事。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小和尚便來報說庵堂裡來了些病人,于是便又一同出去。
快到庵堂前院時,祝餘瞧見一處掩在樹叢後的小門,看方向,正是通往别莊和庵堂相近的後山。
“三年前我來蒼梧山托小姨找過你。”蕭持鈞的聲音在耳邊淡淡響起。祝餘低着頭,眼睛盯着院子裡的地磚,“哦”了一聲,又聽見蕭持鈞說:“我那時醉了,便多說了些,小姨喜歡逗人玩,你别在意。”
祝餘又“嗯”了一聲,擡頭便看見蕭持鈞似笑非笑的眼神,心想,其實蕭持鈞也很喜歡逗人玩。抓了抓腰間佩劍,她上前一步,勾住蕭持鈞的袖口,踮起腳看着他:“你酒量很差嗎?”一副虛心求教的無辜狀。
蕭持鈞挑了挑眉,祝餘扯扯他袖口的滾邊,狡黠地笑了笑:“等回京我要請你喝酒。”說罷抓着佩劍輕快地走了,束起的發尾垂落在身後,随着腳步一晃一晃,惹人心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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