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陸英的手掌拂過祝餘的左臉,祝餘微微偏過頭,咬緊了牙關。
“你瘋了。”陸英的胸腔起伏着,“不要命了?”
祝餘擡手蹭了蹭臉頰,擡起頭呵笑一聲,“那要我看着你為了蕭應淮去死嗎?”
她回想起那夜趕到東宮時,床榻上了無生氣的人,染血的被褥亂作一團,昏暗的内室裡血腥味彌漫,她抱起陸英時,懷中都沒什麼份量,仿佛夜風一吹就要飄走。
陸英看着她含淚的眼眶,再也說不出什麼重話來,她輕輕擡起手,撫摸在祝餘的臉側,鼻尖一酸,就掉下淚來,“對不起。”
祝餘的淚水應聲滴落下來,沾濕陸英的手心,方才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委屈得跟孩童一般,鼻尖哭的通紅,輕微地抽動着。
陸英收回手,撐着自己坐起身,攬過祝餘的肩背,将她抱在懷裡。
懷裡的人卻頓時哭的更厲害,肩頭一聳一聳的,抖得不成樣子,陸英後悔極了,心疼的撫着她的後背,“對不起,對不起令儀,都是我不好。”
都是因為她與蕭應淮的孽緣,讓令儀為此勞心勞神,跟在她身邊不得自由。
“不要再為我擔心了。”陸英拍拍祝餘的背,雙手落在她的肩頭,稍稍将她移開,“我不會有事,你不要再顧及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祝餘抿着嘴,眼睫上還挂着些淚珠,固執地搖了搖頭。
陸英歎氣,擡手擦了擦她的眼角,神色認真起來,“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她頓了頓,豎起手掌,作起誓狀,“我向你保證,不會再傷害自己。”
是她太懦弱,總想着逃避,所以做什麼都總是做不成。
祝餘靜靜地看着陸英,又像是透過她的臉龐去看另一個陸英——那個葬在陵墓裡,孤零零的陸英。
沒有人知道,在抱起床榻上的陸英時,祝餘有多害怕,從東宮内苑到正殿的路太漫長,她用了兩世才走完。
祝餘的目光太重,陸英放下手,去握她的手,“我會好好活下去。”陸英笑了笑,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捏了捏祝餘的頰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後換我來護着你,好不好?”
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話會從陸英口中說出來,祝餘怔住,愣愣地看着陸英,她目光溫柔,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又重複了一遍:“好不好?”
祝餘直直地被她注視着,回握住陸英的手心,在她充滿希冀的目光中下意識點了點頭。
陸英這才松一口氣,中毒後的餘症讓她微微有些頭暈,她晃了晃祝餘的手心,祝餘傾身過來扶着她躺下,又替她蓋好被子,而後便起身離開。
剛出了門,便瞧見靜立在屋檐下的安昭。
察覺到她出來,安昭回過身,淡聲問道:“太子妃可安好?”
“尚有餘毒未清,精神還不太好。”
他點點頭,又去看祝餘的左臉——那裡方才挨了一掌,又哭過,此刻還有些微微泛紅,意識到他的目光,祝餘稍稍偏了偏面頰,“大人還有事嗎?太子妃還未大好,醫師吩咐了要靜養。”
安昭回過神,并未回答她,轉過身繼續立在屋檐下,片刻後,他似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擡步出了院子。
不一會兒,原本圍在院子周圍的宵衣衛便通通消失了。
祝餘松了口氣,看向守在門口的挽雲,“進去吧,太子妃剛睡着。”
挽雲颔首,輕手輕腳地進門去。
祝餘擡步下了台階,往外走去,推開院門,便看見蕭持鈞與安昭對立而站。
兩人面色看不太清,但神态說不上友善,安昭嘴上說着什麼,蕭持鈞的目光越過安昭,看見了不遠處的祝餘。
不知是看出了什麼,蕭持鈞皺了皺眉,他出言打斷安昭的話,朝祝餘走來,剛到她跟前,便見她往後退了兩步,恭敬地低身行禮。
蕭持鈞腳步一頓,目光落在祝餘彎下的脊背上,面色倏地沉下去,轉過身,對上不遠處安昭的目光,後者玩味地看着他們,挑釁似的挑了挑眉。
蕭持鈞與他目光相接,毫不在意地轉身彎下腰,扶住祝餘行禮的雙手,輕輕将她托起來,語氣溫和,“小魚,不必如此。”
說完回轉過身,一手将祝餘護在身後,一邊看着安昭。
兩人隔着不遠的距離對峙着,蕭持鈞平靜地望過去,隐隐告誡着安昭,後者目光一滞,盯着他攏住祝餘的那隻手,收斂了面上的挑釁之色,隔空朝他一作揖,而後輕笑一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