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校服。”陸遲的聲音平淡的像白開水,右手無意識地扯了扯時默翹起的衣領,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他脖頸處遊走,麻蘇的癢意觸電般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人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周逸豪狐疑地眯起眼,視線在兩人交疊的身影間打轉,也沒見有多餘的衣服啊?
此時已是饑腸辘辘,他咂了咂嘴,懶得計較這些沒用的,轉身往門外走:“行了,快走吧,吃飯,餓死了。”
時默的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仿佛要湧出來,他怎麼就這麼大膽,被發現怎麼辦?
“别怕,有我呢。走,吃飯去。”少年語調平穩,尾音卻帶着不易察覺的笑意,“你明明很喜歡的。”
陸遲說的對,自己喜歡這種感覺,這種遊走在暴露邊緣的刺激,就像飲鸩止渴般讓人上瘾。
他愛玩火,那自己甘願做飛蛾,在刺激與恐懼的邊緣,品嘗禁忌的甜。
時默攥緊對方的校服下擺,指尖陷進柔軟的布料裡,既貪戀這份隐秘的甜蜜,又被恐懼攥緊了心髒——在這個連目光交彙都要被議論的年紀,兩個少年的愛情一旦被撕開遮羞布,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整個世界的崩塌。
正午的陽光如同融化的金箔,毫無保留地傾灑在校園裡。
葉片蔫頭耷腦地蜷着,連風掠過時都裹挾着灼人的溫度。
周逸豪的雙臂環住陸遲和時默的脖頸,指節因發力泛起青白。他仰起臉露出得逞的壞笑,借着兩人的支撐猛地向上一蹬,“嗖”地脫離地面。
陸遲和時默被拽得踉跄半步,卻默契地同時伸手攬住他的腰,将人穩穩架起。
三個人歪歪扭扭地向前挪動,混着笑罵聲,兩人架着他走了一段路就将人扔下,周逸豪的屁股還挨了一腳。
突然周逸豪覺得背後涼飕飕的,沒來由的寒意順着脊椎竄上頭頂。他僵硬地轉身,正對上易成哲含笑的目光——易老師穿着向來樸素,穿白色半袖的班主任雙手抱臂,黑色長褲褲腳熨得筆挺,眼角的皺紋在陽光下舒展成溫和的弧度。
别看易成哲五十歲了,但身體硬朗,面容英俊夾雜着讀書人特有的溫和氣質,就連臉上的褶子都散發着魅力,怪不得學生都喜歡易老師呢。
在易成哲身後,顧遠山身影如同鐵塔般矗立。這位跛足的保安擡手抹了把額角的汗,露出被燒傷後崎岖不平的半邊臉,可當他眯起那雙英氣逼人的眼睛時,褪色的疤痕似乎都掩不住年輕時棱角分明的輪廓,黑坎肩下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群,昭示着歲月并未磨去他的強悍。
兩人一黑一白,一靜一動,将夏日躁動的空氣都壓得沉了幾分。
陸遲時默率先開口:“易老師,顧叔中午好。”
易成哲沖兩人微笑點頭示意,眼底漾着縱容的笑意,卻不輕不重地彈了下周逸豪的額頭:“今天還沒來找我背知識點。”
周逸豪撒嬌似的挽着易老師胳膊,“老師~今天是周五,饒了我吧。”他抽出被學生黏着的胳膊,“少拿這套對付我。”
周逸豪哀嚎着整個人挂到老師肩頭:“今天可是周五!您看這陽光多好,适合躺平啊——”話音未落,顧遠山随手從路邊薅了一片樹葉,塞進他脖頸,驚得他蹦起來半個身子。
“顧叔——”
“少貧嘴。”易成哲發出沙沙警告,“放學前你跟蘇然背不完,就留下來陪我和顧叔加班。”他故意瞥向保安,後者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燒傷的疤痕扯出個兇神惡煞的弧度,可眼底的慈愛卻怎麼都遮不住。
周逸豪瞬間如遭雷擊,然後轉頭向好兄弟投去求助的目光,兩人表示文科生和理科生的悲歡離合合不相同。
周逸豪感覺頭頂的烈日都黯淡成了末日餘晖。
食堂門口蒸騰的飯菜香氣裹着熱浪撲面而來,易成哲剛擡手示意顧遠山往樓梯方向走,手腕突然被周逸豪攥住。少年掌心沁着汗,把他拽得踉跄半步:“幹嘛去啊?咱們一塊在一樓吃吧!”
陸遲利落地擋在兩人身前截斷退路:“樓上台階多,顧叔來回不方便。”他朝時默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接話:“對啊易老師,咱們一塊吃。”邊說邊把易成哲往窗口方向推搡。
顧遠山悶笑出聲,震得黑坎肩下的肌肉微微起伏。易成哲無奈地看着三個學生連拉帶哄,衣角都被扯得皺巴巴,隻好擡手投降:“行行,讓我看看你們年輕人都愛吃什麼。”
周逸豪沖去占座,餐盤碰撞的叮當聲混着此起彼伏的“老師好”,将盛夏的燥熱都攪成了熱熱鬧鬧的煙火氣。
“人家學生看到老師都繞路走,你們倒好。”
說着易老師将自己的糖醋排骨分給學生,“多吃點,長身體呢。”然後格外多夾了兩塊給時默,“明明年紀都差不多,你看看他倆,在看看你,瘦成什麼樣子,多吃點。”
打菜的阿姨看到是老師,份量都比學生多的多。
三人也不客套,易老師給夾菜,好意就收着,周逸豪嗦着排骨,“老師你也多吃點。”
易成哲将顧遠山補給自己的排骨“扔”回去,“年紀大了,不愛吃甜的。”
顧遠山也不惱,挑了菜葉夾給他,易老師不愛吃菜梗,隻吃菜葉。就算在家做飯,顧遠山也是将菜,葉梗分離。
蘇然老遠就看到易老師和男朋友在一起吃飯,跟丁晴端着吃一半的餐盤就過來了。
周逸豪是又驚又喜,這個大傻丫頭不是自投羅網嗎?
果不其然,真是來自投羅網的,就連說辭都一樣,不過被一棒子打回,背不完知識點,那就一塊留下來加班。
憤憤不平的蘇然搶了易老師兩塊排骨,對顧叔也是一視同仁,搶了兩塊給丁晴。
易成哲年輕時候還挺喜歡吃糖醋排骨,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吃不下去甜的,平時買排骨也是炖炖,少鹽。本來沒要,是食堂阿姨給盛了不少,這回是直接都給學生了,自己一塊都沒吃。
易成哲不光自己的都給了學生,就連顧遠山餐盤裡的也沒放過,不過還是好心給他留了一塊。
顧遠山心痛,不過易老師一個眼神就被吓的瑟縮回去,吃自己的青菜豆腐去了。
“血糖都多高了還吃。”
“不吃,不吃。”顧遠山傻笑着,“都給孩子們,長身體呢,得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