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掠過一陣穿堂風。

墨色雲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過天際線，方才還湛藍的天空，此刻已被壓得低低的烏雲吞噬。

雨來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點砸在食堂頂棚上，瞬間爆發出密集的鼓點。水幕從屋檐傾瀉而下。

幾個試圖冒雨沖出去的學生剛踏出台階，就被斜飛的雨絲兜頭澆回，狼狽地甩着頭發上的水珠。

食堂裡漸漸熱鬧起來。靠窗的座位擠滿了踮腳張望的身影，有人把臉貼在玻璃上，看雨珠在光潔的表面蜿蜒成河。

雨太大了，沒辦法回去，師生一行人就坐在餐桌前等雨小點。

眼尖的蘇然看到陸遲臉上的巴掌印問他怎麼回事。

周逸豪興緻勃勃地給女朋友講解，還格外附贈了時默嘴唇傷的由來，就差跟猴似的上蹿下跳。

丁晴也發現了時默嘴唇的傷，但礙于兩人關系并沒有好到那個地步，沒好意思問，還有他脖子上有塊紅紅的，看着不像被蚊子叮的。

易成哲感慨，自己還是老了，就看到陸遲臉上紅紅的，都沒看清竟然是巴掌印，老花眼了。

敢當着班主任面跟對象談天說地，也僅此周逸豪一人。

“雨還大，既然沒事幹，考考你們時間軸吧。”易成哲盯着自己的三個學生，“都是前兩天考過的，背過了今晚就不留你們了。”

三個文科生唉聲歎氣，蘇然說：“老師你這樣跟學生的相處方式是不對的。”

“你别管我對不對，你答對了才重要。”

搶答遊戲開始，每人搶答對五道問題算過關，丁晴不過關晚上跟着一塊留下。

被小情侶連累的丁晴恨不得掐死這對狗男女，成天讓自己吃狗糧也就算了，這種事情也能牽連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果然自己讨厭周逸豪沒毛病。

蘇然腸子都悔青了，自己跟丁晴老老實實在一邊吃飯不行嗎，非要過來，就貪戀跟周逸豪多待這麼兩分鐘，明天就周末了，有大好的時光。

周逸豪更是，老老實實讓他倆去樓上吃飯不行嗎？非要給自己找事做。這個天打雷劈的老天爺，不會當官就滾一邊去，大晴天的突然下雨。老不死的玩意，滾下去，我來當。

正罵着，一道銀蛇般的閃電突然撕裂厚重雲層。緊接着，沉悶的轟鳴從天際線處炸開，驚雷如萬鈞巨錘狠狠砸向大地，震得食堂的玻璃幕牆都微微發顫。

卧槽，别啊老天爺我錯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我錯了，别劈我。我是祖國的花朵，國家的棟梁，别劈我啊！我再也不罵您了。

驚呼聲瞬間淹沒了雨聲，幾個女生下意識捂住耳朵，原本喧鬧的空間刹那安靜，隻剩急促的呼吸聲與雨點砸落的密集聲響。雷聲拖着長長的尾音在雲層中翻滾回蕩，仿佛天空正在咆哮。

易老師在周逸豪面前打了個響指，“想什麼呢？”然後開始提問，“近代史開端。”

……不是隻問時間軸嗎？

丁晴搶答：“1840年，鴉片戰争。”

“根本原因、《南京條約》内容和意義。”易成哲看着丁晴。

丁晴：……我踏馬嘴賤。

周逸豪，蘇然：……不是說時間軸嗎？這也行？

但好在第一個問題還算簡單，不說一字不差，但也背的準确無誤。易成哲欣慰地點點頭，然後提醒兩人加油，别被比下去了。

陸遲和時默看着好玩，在一旁偷笑，陸遲感慨幸好自己學理，要不然成本成本的背，腦子都傻了，瞬間覺得李哥讓自己背的課文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第二個問題——甲午中日戰争，時間，條約内容，影響。

這道題蘇然搶答，背的總體不錯，就是割讓地點沒背全，被易成哲着重提醒了一遍。

易老師看出她心裡的不服氣，沒教訓她，反而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們出題人的思路：“難一點的題，隻會給你一個割讓地，然後讓你選是哪場戰争的哪個條約。不是所有題都會出的那麼簡單，把條件都給你。你要做的就是在題目裡逐字逐句分析，找到别人看不到的隐藏條件，這樣你才能得高分。”

“審題一定要仔細，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你多考一分就比别人多一分的機會，一分能打倒多少人。”

“你剛才少背的一個地名，可能就是考試會出現的，這要是丢分了，多冤。”

這話他都說了多少遍了，每個老師都說，煩都煩死了，幾個小同學還是裝作一副受益匪淺的模樣，頻頻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顧遠山自己沒什麼文化，小學都沒上過幾年，就認識幾個大字，後來在易成哲的幫助和熏陶下，沒事就看看書。忙的時候還能幫他批改一下作業，當然隻是選擇題，畫兩個勾勾叉叉僅此而已。

易成哲教學生知識，自己也跟着聽，總歸還是能記住一點的。

自己沒什麼本事，一身蠻力，就能幹點體力活，結果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如今的工作也是學校看在易成哲的面子，若不是他不嫌棄自己這個殘廢身子，說不定早就喝西北風了，自己什麼都不如這個弟弟，這個家全靠他維持。

易成哲問的問題都不算太難，全部是剛學過不久的，還是這兩天去辦公室背過的，三人很快的過關了。

不過易成哲對周逸豪還是不滿意，背的奔奔坎坎，邊思考邊背，基礎知識還是不牢固。成天光臨辦公室還不如丁晴這個沒“開小竈”的。

讓他多學學蘇然，這個傻小子就摸着腦袋傻樂，看的易老師一股無名火。

雖然時默是個理科生，但這些初中和文理未分班前都學過，易老師問的時候在心裡能回答出個大概，還偷摸在桌底下給三人打手勢，比劃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