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搬了個小闆凳坐在陽台,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摩挲過綠蘿,往花盆裡添了勺自制的淘米水。
瓷盆碰撞的叮咚聲裡,她眼角的笑紋又深了幾分——小孫子玩累了剛睡下,大孫子在屋裡學習,花開的也豔。
屋内,陸也睡得四仰八叉。
穿堂風卷起草稿紙的邊角。
“這裡應該用換元法...”時默的指尖點在函數圖像上,睫毛垂落的弧度認真得驚人。
陸遲托着下巴盯着他漲紅的側臉,故意支着腦袋湊近:“小老師,這裡還是沒聽懂怎麼辦?”話音未落,冰涼的圓珠筆已經敲在他發頂,帶着惱意的聲音卻軟乎乎的:“别鬧,再走神真不教你了。”
陽台的綠蘿垂下一绺新抽的嫩芽。
這場藏在習題冊裡的溫柔,正悄悄漫過盛夏的燥熱。
陸遲也迷迷糊糊撐起身子,揉着惺忪睡眼,來到哥哥房間,咂了咂嘴嘟囔:“哥,我要吃西瓜。”尾音拖得老長。
時默合上課本,擡眼望向鬧鐘,意識到已學了好一陣。他轉頭看向陸遲,“休息會兒吧,也該活動活動了。”
陸遲笑着點頭,順手将筆插進筆筒,起身時帶起一陣微風,翻動了桌上的草稿紙。
兩人決定下樓買西瓜。弟弟一聽也想跟着去,剛走兩步發現腦子還是不清醒,困意再次襲來,“算了,太困了...哥,回來時順便買點零嘴。”他裹着時默剛蓋過的被子,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又閉上了眼睛。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面,兩人并肩走在樹蔭下。蟬鳴聲此起彼伏,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
街邊的水果店飄來西瓜的清甜香氣,時默不會挑就站在一邊看陸遲挑西瓜。
陸遲拎着切成兩半的西瓜,來到小賣部後買了點零嘴,将一半西瓜留給爺爺。
爺爺死活不肯要,兩人推搡半天,還鬧着要把買零嘴的錢還給陸遲,最後陸遲拿了兩根冰棍沒給錢,這才作罷。
時默咬下一口老冰棍,甜絲絲的涼意順着喉嚨滑下,水珠順着木棍滴在手腕。
“小心沾到衣服。”陸遲晃了晃手中的西瓜,紅網兜随着步伐輕撞膝蓋。
他咬了口冰棍,故意把沾着奶漬的嘴角湊近,“小狗要不要嘗嘗我的味道?”
“你幼不幼稚。”時默臉頰發燙,加快腳步。
西瓜在網兜裡輕輕搖晃,他們踩着彼此的影子往前走,忽然覺得,這條走了無數遍的小路,今天格外漫長。
西瓜切開的清脆聲響在客廳炸開,鮮紅的果肉冒着冷氣,黑籽像撒落的星星。
時默歪在沙發扶手上,咬着果肉,時不時偷瞄陸遲沾着西瓜汁的唇角。
“剩下的作業明天再寫吧。”時默用紙巾擦了擦手,反正周末還有一整天,況且陸遲已經完成大半,“不着急。”
陸遲笑着點頭,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西瓜刀的木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時鐘指向三點,陸遲起身撣了撣衣角:“我去汽修廠幫忙了。”他伸手揉亂時默翹起的呆毛,換來一記佯裝惱怒的瞪眼。
與此同時,陸也已經套上拖鞋:“時默,出去玩不?”
“不去,我要學習。”時默說:“晚上再去。”
陸也聳聳肩,習以為常地吹了聲口哨,時默真是長了個學習腦袋。
廚房飄出紅燒茄子的香氣時,天邊的晚霞正染透半邊雲彩。
時默擦着汗掀開鍋蓋,恍惚間聽見玄關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
“小默又在大展身手啊!”張叔拎着塑料袋走進來,裡頭鼓鼓囊囊裝着蝦條、話梅糖,都是時默愛吃的零嘴。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汗濕的發頂,帶着汗酸味的工裝蹭過時默肩頭,“路上順道買的,解解饞。”
時默接過袋子時指尖觸到張叔掌心的厚繭。記得剛搬來那會兒,兩人還隔着層生分,如今相處起來也跟親父子似的。
時默将碗筷擺上桌,張磊正悄悄把芹菜炒肉裡挑出的大塊肉夾進自己碗裡。那些沒說出口的牽挂,都化作了飯桌上熱騰騰的煙火氣。
洗潔精的泡沫還在指尖萦繞,時默剛用抹布擦淨竈台,敲門聲便輕快地響起。
周麗敏解下圍裙,往客廳探了探身子。暖黃燈光下,對門的兩兄弟站在門口,對上她的目光時,腼腆地笑了笑。
“快去玩吧,媽媽收拾就可以了。”周麗敏拍了拍時默的後背,發絲間沾着的油煙味混着溫柔的體溫,“注意安全。”
周麗敏望着嘴角不自覺上揚,來豐縣時間也短了,也不用擔心,挺大小夥子了,就算晚點回家也沒什麼事,更何況他交到這麼多好朋友,自己高興還來不及呢。
窗簾被拽得嚴絲合縫,DVD光驅“咔嗒”輕響,光盤緩緩沉入機身,幾個少年擠在一起,膝蓋相貼的溫度混着緊張的喘息。
時默盯着電視雪花屏泛起漣漪,喉結不受控地滾動——這是軒哥從他爺那裡找來的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