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楚子虛見湖中畫面沒了動靜,也不知道毛動天在琢磨什麼。
楚子虛伸出另一隻手,比劃了兩根手指在毛動天眼前晃了晃,見毛動天連眼珠子都不轉,他思忖着:“小貓的肉身,不會這麼快就有排斥反應了吧。”
楚子虛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性命攸關時刻,他看四野無人,将毛動天攬入懷中,掂量着從哪裡輸入魔氣。
經這麼一觸碰,毛動天登時回過神來,扭着身子,掙脫開楚子虛的懷抱,怒斥道:“别碰我,我依着你,給你看片了,你還不專心。”
楚子虛内心叫冤:“不專心的人,明明是你。”
浮像湖面上,日月交替、春去秋來。
【淨水河上飄着的紛繁落花變成枯黃落葉,到了天幹物燥的時節。
寺院的和尚僅有四位,一個青年和尚是因情遁入空門,一個中年和尚是躲仇出家避世,一個老年和尚是來曆神秘的方丈,還有個撿來的小和尚叫萬起。
萬法皆由心起。
和尚們靠着寺院後的一畝三分地自給自足,秋天,又是個豐收的季節。和尚們個頂個的勤快,把柴房和糧倉堆得滿滿登登的,儲備一切,坐等過冬。
可惜,天不遂人願。
不知為何,這一日,寺院晚上走水了,四個和尚,因勞作了一天,累的不省人事。
烈焰在夜空中狂舞,火勢蔓延迅速,直到火舌燒到了禅房和僧舍,衆人才從沉眠中驚醒。
火浪一波接着一波,老方丈在烈火中圓寂。
被大火燒斷的一根橫梁落下,把中年和尚當場砸死。
隻有青年和尚和小和尚逃出來了。
準确說,是在中年和尚的保護下逃了出來。
至于,小貓呢?!
小和尚發現寺院走水後,立刻抱起小貓就往外跑,它第一次撓了小主人,掙脫開萬起的懷抱。
不顧一切,跑向了火勢最大的柴房。
大老鼠的一隻爪子被燒壞了,靠剩下的三隻爪子拖着殘破的身子,往前爬,爬得很慢。
小貓穿過灼灼火光、繞過滾滾濃煙,一眼就找到了老鼠,它不假思索,奮力叼起老鼠的脖子,拽着老鼠跑。
大火把房柱燒毀,跑到門口時,剛好寺院的牌匾崩落,擋在小貓前面,小貓用力拽拉着老鼠,踩過牌匾。
踩過牌匾上面寫着的三個大字:水月寺。
小貓努筋拔力往前爬,與火焰進行着無聲的較量,終得逃出生天。
再看老鼠,脖子上被小貓咬的“嘩嘩”噴血;鼠毛全都燒焦,黑黢黢的粘在鼠皮上;一隻爪子已經燒得隻剩焦黑的骨頭了。
小貓看着老鼠如同殘骸般,一動不動,它緊貼上老鼠的鼻息,感受到老鼠的一絲微弱的氣流,心中大喜。
那場大火把寺院燒成了一片黑色的粉末,同時焚掉了滾燙的塵緣。
青年和尚說道:“方丈說,若是死于火,應長眠于水,方能五行平衡。”
兩個和尚把兩具燒焦的屍體放到淨水河中,就如同小和尚的扔到河裡的那兩顆牙齒,水葬了。
小和尚已經長出了兩顆新的小白牙。
萬法亦是如此。
青年和尚與萬起打算離開這裡。
也是因老方丈曾說過一句話:“本是水雲身,應居無定處。”
何為無定?
臨走前,萬起問小貓要不要跟他們走,小貓搖頭。
在路上,小和尚因小貓沒有跟随他們,而十分不悅,耷拉着臉,嘟着嘴。
青年和尚看小孩這般沮喪,說道:“萬起,你可看清夜裡大火時,小貓拼命救出老鼠?”
小和尚點頭。
青年和尚說道:“不,你未看清。所謂“情”,雖隻一字,窮盡終生,不可看清。”
小和尚聽了這段繞口令,撓了撓秃頂,一臉不解。
青年和尚用靈力在小和尚左手上寫了一個“清”字,右手上寫了一個“情”,問道:“有何區别?”
小和尚似乎已參透玄機,說道:“一個是水裡的青苔,一個是心中的青澀。”
青年和尚眼神呆滞,微怔片刻,釋然說道:“水中青苔肉眼可見,心中青澀剖出難尋。這世間一切皆有定數,你我亦是,貓鼠亦是。”
青年和尚帶着小和尚,一起離開無定山。
他們兩個和尚,雲遊四方,磨砺他們的苦,尋找他們的法,修煉他們的禅。
曾在某次辯經大會上,有兩個和尚脫穎而出,名聲大振,自報家門是無定山水月寺,這都是後話了。】
水月寺是貓和老鼠的第一個家。
佛說:萬法皆空。
佛又說:唯因果不空。
佛還說:水月鏡花,浮生一夢,豈能執着。
盡管如此,小貓說:縱使水中月、鏡中花,仍慶幸,月滿盈、花不凋。
楚子虛神情呆滞了一瞬,凝望着湖面,緩慢得開口:“小貓,寺院那把大火,是我放的。”
“嗯。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