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又一次習慣性的将胳膊搭上他肩膀時,郁南不動聲色的拿下了我的胳膊。
我讪笑了一下,道歉:“哎呀我又忘了你不喜歡别人這樣了,抱歉。”
他隻淡淡地說:“沒事。”
說起來我也不懂我為啥會有這毛病,想想自己好像也很少會對别人這樣,但我也沒多想,樂呵的跟他并肩走着去學校。
當我和郁南一起進入教室時,本來吵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一瞬。
我知道這是因為郁南不太受大家歡迎的原因,但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太清楚,而跟他一起玩的我卻反而人緣很好,這我就很懵逼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經常會說郁南的壞話試圖挑撥離間,以至于我發了好幾次火,之後他們看我這态度,才不再這樣。
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郁南不受大家待見的原因,他雖然性子冷但也不至于讨人厭,而且脾氣還是挺好的,長的也不錯應該挺受女生歡迎才對,而家庭…
這時候我才意外的發現我也不太了解他的家庭,明明相識了十幾年我卻好像從未見過他的父母,明明他家和我就是樓上樓下的距離。
我忍不住對此産生了好奇心。
“郁南,你爸媽是做啥的啊?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他表情瞬間變得陰鸷恐怖:“怎麼突然問這個?”
他這反應讓我一時不敢繼續問下去,打了個哈哈:“沒有,就是突然好奇。”
郁南的反應反而讓我對他的家庭情況更加好奇了,但看他這樣子我是從他這得不到什麼消息了。
想了想,我索性放學回家後,直接問正在廚房做菜的母親:“媽,你知道郁南爸媽是做什麼的嗎?”
沒想到她卻直接變了臉色,還厲聲呵斥:“小孩子家家問這麼多做什麼?不該你問的别瞎問!”
我委屈巴巴的“哦”了一聲,不懂她為啥反應這麼大,并且仍不死心。
他們對郁南家的事越是忌諱我就反而越是想要知道,可能這就是叛逆吧。
不能問郁南也不能問父母,我就把目标轉向同學們了,他們這樣讨厭郁南,或許知道些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
但我還沒去打聽,第二天郁南就主動将我帶去他家了。
兩室一廳的房子空間并不大,走進門掃視一圈就能盡收眼底,屋内布局同我家是相同的,裝修簡簡單單,擺了一些沙發茶幾之類的基本家具,就是很普通的家庭,沒什麼特别的。
令我奇怪的是這間屋子看起來隻有郁南一人生活的痕迹,拖鞋隻有一雙男士拖鞋,我進門後他直接将拖鞋擺在我腳前,然後自己穿着襪子的腳直接踩進去。
我好奇的左顧右盼,他也不制止,甚至随意道:“我去給你倒杯水,你可以随便看看。”
“噢好。”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我索性也不客氣,在敞開房門的兩個房間門外悄悄往裡看了幾眼,其中一個房間略大一些,看着像是主卧,擺了衣櫃和床,但床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床品,顯然這個房間是沒人住的。
另外一個房間也是擺設簡單,床書桌衣櫃,很基本的設施,但不知為何我看着他房間環境,越看越有種熟悉感。
他書桌上擺了個相框,我走進去拿起來看,是我和他的童年合照。
這時他也端着水走了進來:“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就是小時候的合照。”我放下相框,開玩笑着說,“沒想到我在你心裡地位這麼高啊,還特意搞個相框把我們合照擺起來。”
他面不改色,将相框朝下蓋上:“随便擺的。”
很普通的仿佛是掩飾害羞舉動,但不知為何卻給了我一種他有點不悅的微妙感。
這個想法在我心中隻是稍縱即逝,因為還有更吸引我注意力的事。
“對了,你爸媽呢?”
?? “死了。”郁南很平靜的回答我的問話。
“啊,抱歉。”我一下子有點愧疚。
“沒事。”他神色不變,“你晚上要留下來吃還是回自己家吃?”
“留下來吧,反正我和家裡打過招呼了。”
“行,你想吃什麼?”
“簡單做個西紅柿雞蛋面吧。”
“好。”
他進了廚房,我也跟過去,看他熟練的洗菜切菜下鍋。
腦子裡突然浮現我以前來他家吃他煮的飯菜的記憶。
我奇怪的敲敲自己的腦袋,今天我才第一趟來,哪來的這個回憶。
可能是什麼時候做夢夢到的吧。
我沒多想,等他做好就大快朵頤,其實就是很普通的家常面,但架不住我确實愛吃。
吃完之後,我突然就不想再打探郁南家裡事了,他既然沒和我說,想必是不想讓我知道的,我也沒必要非要打聽他的隐私。
不管怎麼樣他是我好朋友這一點不會變。
之後的日子裡,郁南一如既往的不受歡迎,父母一如既往的忌諱我和他來往,我也一如既往的偷偷摸摸放學和他一塊玩。
郁南對學習并不怎麼上心,不是我逮着他一塊學習的話,他有時候甚至懶得寫作業。
“你這樣可不行啊,明年就要高考了,不學習怎麼考好大學。”
我絮絮叨叨,他安靜聽着,并不反駁我,通常來說也挺聽我話,我喊他學習他就會一塊,教室也不會顯示出不情願。
“郁南,你有想去的大學嗎?”我捧着腮幫子暢想考上大學後的美好生活,不管是家裡還是老師,一直都在告訴我們考上大學就輕松了。
郁南沒說話,我也不以為意,他本來就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是他聽我巴拉巴拉多一點。
我繼續幻想着:“我想考D大,聽說江南那邊可漂亮了,可惜我成績還差了點…”
他聽我說了半天,突然問我:“你很想上大學麼?”
“那當然啦。”我奇怪他這樣問,“我們讀書不都是為了考大學嘛。”
他又安靜了,注視着我的眸子帶着我看不明白的複雜情緒。
最後的最後,我下定學習的決心和郁南說:“決定了,今天開始我要老實學習,争取沖一下D大,你來監督我吧。”
他不應聲,我催促他半天死纏爛打:“哎呀你怎麼不理我,我們互相監督嘛,一起好好學習。”
我說了半天,他才輕應一聲:“好。”
得到他的應許,我開心的同他拉了個勾,之後每天放學默契的一起留下來寫作業。
越接近高考,我壓力越大,但是我并不想把這焦慮感傳染給别人,因此每天照常樂呵呵地同郁南聊天。
郁南卻好像看穿了我,經常在我心态炸裂的時候拉我出去買吃的。
身為吃貨的我,往往吃飽喝足走回來我心情就又平靜了。
高考前夕,我緊張的失眠,給郁南發信息。
亂七八糟的插科打诨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郁南隻回了條短信:[沒事的,你會考上的。]
他這句話立刻就讓我安定了下來,我深呼吸了下,和他說了個晚安,就安心睡着了。
高考兩天下來,我意外的感覺還不錯,一結束就快樂的拉着郁南去ktv嗨。
甚至非常嚣張的點了啤酒喝,反正我們都已經成年了。
啤酒度數不高,我和郁南一人一瓶喝了下去也沒什麼感覺,郁南不喜歡唱歌,在我死纏爛打下,還是配合我唱了幾首。
最近的他對我也是越來越好說話了,很多情況下我耍個賴,他基本就滿足我的小願望了。
之後就是出成績,志願填報,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我等到了我夢想中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我拿到的時候,甚至興奮的跑去了郁南家裡給他看:“我錄取通知書終于到啦,你的應該也要快到了。”
他看着我這樣子,罕見地有些溫柔地笑:“你很開心嗎?”
“那當然啦。”
“晚上留下來吃個飯吧,”他突然邀請我,“然後一起打一會遊戲?”
“好啊。”我幹脆應下,吃了晚飯又和他一起肩并肩盤腿坐地上拿着遊戲柄打遊戲。
也不知我怎麼回事,打着打着居然感覺有些困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從床上爬起來走出房間門,看到郁南和郁若正在客廳和父母聊天,愣了一下。
父母見我出來,半開玩笑地說我:“你怎麼回事,去郁南家還能玩遊戲玩睡着了,還得人家給你背回來。”
我的記憶告訴我我已經高考完拿到錄取通知書了,然後開心的去找郁南和郁若玩,同時他們也收到了通知書,我和他們一塊玩着遊戲,突然就睡着了。
這一段憑空多出來的記憶毫無瑕疵地融入了我的大腦之中,扣成了完整的時間鍊。
可同時我又記得另一個人,和眼前陽光開朗的郁南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第二天我又回了學校一趟,一切都很正常,在我最先發現不對勁的那個時間點中,詭異的學校好像從未出現過。
我有點恍惚,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把夢境和現實混淆了。
但第二天晚上,我又做夢,夢見了最初我做的夢,在教室中醒來,窗外仍是一片漆黑,教室裡依然空空蕩蕩,不同的是,這次一向安靜的,沉默寡言的郁南在我身邊。
可能也是因為這,這次我并沒有再像之前那麼害怕了。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我問他,“還是這裡才是現實?”
“這裡隻是你的一個噩夢。”他回避我的視線,看着眼前的桌子不知道在看什麼。
“等你這次夢醒了之後,就不會再過來了。”他輕輕同我說。
“那你呢?”我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想問的是什麼,“你準備一直就在這嗎?”
“蘇洛洛,”他喚着我的名字,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卻無端讓我感到了哀傷,“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
“或者說,這個學校裡,隻有你是誤闖進來的,現在你該離開了。”
我剩下那一些,從這個學校和夢境中獲取到的,沒想起來的那部分記憶也恢複了。
這座學校裡,除我之外,已經沒有活人的存在了。
我和他靜坐了很久,彼此都沒再說話,直到我意識突然一陣眩暈,我知道是現實中的我要醒來了。
之後我再沒見到過他。
我的人生照舊向前行進着,最後隻有他永遠停留在了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