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郁結、氣血虧空……得靜心養着……”
蘇聽泉悠悠醒轉,守在床邊的仍舊是紅隼。見人醒了,紅隼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你睡了一整天,莫叔說你沒大事,就是需要休息。”
整間屋子就他們兩人,蘇聽泉能清楚看見紅隼眼中血絲密布,眼下青黑一片。
整間屋子裡連個桌子都沒有,他擡起手腕,确認紅隼看見了,這才落下,輕拍了一下床榻。
“做什麼,要我上去歇息嗎?”
蘇聽泉眨眼表示認同,眼眸清透,靜靜注視着紅隼。
紅隼臉一紅,好似被捏住了後脖頸的貓,從頭到尾被人捋順了,但他搖搖頭,彎腰将席子展開鋪在地上,交代了幾句便閉眼會周公去了。
“大理寺的任務交給迅兔,你的下一個任務是翰林學士李瑾,乙字一等,詳細文卷在羅生堂裡,過兩天傷好了記得一并取了。”
蘇聽泉躺在床上低應一聲,看着房頂角落裡的蛛網,沒仔細想紅隼話語間的“一并”指的是什麼。
他得離開殺手組織。
不知紅隼拿的是什麼特效藥,三天後皮肉傷大多已好的差不多,而比較深的傷口至少也不會開裂流血。
蘇聽泉請紅隼幫忙打了熱水擦洗身子。
緊繃的軀體在熱水撫慰下逐漸松弛,連帶繃緊的神經也在舒展,蘇聽泉蜷起身子有些困頓,迷迷糊糊間感到身後有人,手腕一抖,掌心的水便落回水中。
他回頭看了一眼,是紅隼。
“水要涼了。”
紅隼走上近前,見蘇聽泉沒反對便撈起他長至腰間的長發抹上皂角溫柔搓洗。
一時間屋裡隻有嘩啦啦的水聲。
“那兩個捕役……怎麼樣了?”
“捕役?”
紅隼疑惑擡頭,想了許久才從記憶角落裡搜出來丁點消息。
“迅兔已經處理了,畢竟他們看過你的臉,一旦放回去很容易出事。”
處理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蘇聽泉抿唇不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下午要去羅生堂,你不必跟着我了。”
養傷這幾天紅隼一直跟着蘇聽泉,事事關照。紅隼一愣,這幾日的溫和假象終于褪去,隐羊還是那個隐羊,淡漠、冷情,他點頭叮囑。
“好,記着生元丹,經過前幾日那一遭定是要提前發作,我與門官提過,你一并取了即可。”
生元丹?蘇聽泉垂首示意,扶着木桶兩旁起身。
紅隼保持距離沒有上前扶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光潔裸露的瓷白肌膚上,縱橫起伏的疤痕大多是刀劍傷,還有許多細密凹凸的瘢痕。
作為一個殺手,他對這些傷疤習以為常,但視線再向下落時便開始躲閃。
因着這些日子養病,蘇聽泉本來健康的身體變得有幾分清瘦,身形單薄,但肩背線條流暢悍利,起伏的脊椎收束于腰臀曲線之間……
紅隼不敢再看,等蘇聽泉拿起衣服穿時找了個理由放下面具起身離開。
下午,蘇聽泉挑着人多的時候跟着其他幾個蒙面殺手進了羅生堂。
陰冷、潮濕。
蘇聽泉低估了羅生門的規模,羅生門裡任務分甲乙丙丁四個等級,僅是最末端的丁字級文卷便占了整整八排立櫃,靜靜矗立在堂内西側。
“隐羊,丙字一等李瑾,還有一枚生元丹。”
蘇聽泉學着前面殺手的樣子報了号。
頭發糟污的老頭擡眼看着蘇聽泉,他這才注意到散亂頭發下隐藏着一雙精神矍铄的眼睛,神瑩内斂、隐有精光,一眼便能将人看透。
蘇聽泉掐緊指尖,隔着面具面不改色坦然與之對視,他打量半晌才丢下一句“等着”,轉身下了櫃台不見蹤影。
不多時老人帶着一盒文卷回到櫃前,提筆蘸墨,眯縫着眼睛開始翻找記錄。
“上一次領藥是……”
蘇聽泉以為是在問自己,緊張得無以複加,心底想着該如何答複,緊接着就聽老人家喃喃自語:
“正月初三呐。”
蘇聽泉沉默以對,那老人家也不在意,丢了文卷和一丸丹藥便趕他離開。
蘇聽泉邁步離開,轉身倚在牆邊聽着裡面動靜。
一刻鐘内有三人取文卷,四人取丹藥,其中一人因任務失敗率最高未能取得丹藥。
但眼瞧着櫃台上擺着一枚生元丹,那殺手立刻亮出匕首,左手一甩,四枚淬了毒的飛镖對着老頭爆射而出,寒光四射,四周殺手無一人動。
蘇聽泉側身閉眼,不敢再看,耳邊仍能聽見利器入肉的聲音。
“噗通”一聲,屍體倒地,很快有兩人沖了進來收拾殘局,用布裹着屍體擡出了羅生堂。
蘇聽泉探身一看,發現那老人家還站在櫃前,一手提筆,一手拿文卷。
顯而易見,那殺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