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念有些呆滞地環視着空蕩蕩的寝殿,朱唇微啟,又一言不發。
見紅瑜離開,穎蘭輕聲走近,在離餘念兩步距離處停下。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微微欠身,轉頭去了庫房。
不久之後,兩大壇桃花釀出現在餘念面前。
她有些詫異地望向穎蘭。
穎蘭仍然低着頭,等待公主發号施令。
餘念會心一笑:“穎蘭,你懂我。”
對月獨酌,餘念并不覺得這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但此時若沒有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腦,她會陷入深深的折磨之中。
舉杯邀月,可皎潔月色竟變得灰暗起來像是在嘲諷餘念的一廂情願。
她再次嗤笑自己,她到底想從李鶴霖身上得到什麼呢?一味的哄騙自己,師父不會騙她的不會騙她的,可這終不是事實。
她想要師父對自己笑,永遠在乎自己,最好.....更加願意親近她,願意挽起她的胳膊,願意擁抱她,親吻她......
酒醉之中,她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
在夢裡,她将李鶴霖壓于床榻,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是冰涼的,也是柔軟的,再到她那雙持劍殺敵的手,指腹是粗糙的,覆于餘念的面頰上,她感到有些刺痛,但她仍蹭了蹭那不平滑的手心。
尊師沒有推開自己,相反的,将她抱的越來越緊。
這場夢的結局是,尊師沒有在和親之時将她帶出宮,她說服了父皇,公主不再需要和親。
這夜,李鶴霖輾轉反側,睜着雙眼直到天亮。
心中焦灼,她便在府中練劍。
許是一夜未睡,她感到自己腳步虛浮,劍招淩亂。
今日也不知道怎麼了,那梨花劍穗總拍打着她的手掌,幹擾她練劍。一瞬間她想将劍穗摘下,但最終并未如此做。
“在練劍?”
聞聲李鶴霖收回佩劍,望向餘冀。
見她下眼烏青,餘冀“啧”了一聲。
“你昨晚沒睡?”
“王爺怎麼親自來了。”
見她不想廢話,餘冀歎了一口氣,嚴肅起來。
“今日早朝,皇帝了下旨,漣安即将前往宋國和親。”
雖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真到了這一刻,李鶴霖仍有些激動,喘息劇烈。
若此事能成,兵權便握在攝政王的手中了,舊皇退位新皇登基便是易如反掌。
朝賀元帥,大将軍,忠義之士即将被正名,困住李鶴霖的心結會如冰霜融化般消散。
李鶴霖的靈魂早被鎖在了八歲那年的血泊之中,唯有大仇得報,她才能收回靈魂,再度成長。
“怎麼不說話?”餘冀見她有些發抖,不禁皺眉,“是有何不妥嗎?”
“不,一切按計劃行事。”
餘念賴床不起,實則酒醒後,她便躲在床簾後,腦中不斷思考,這場和親,她是否非去不可。
她若不斷哭鬧不願前往,或許有可能使父皇改變心念,但至此過後,父皇定會對她失望至極,若她在宮中失了皇帝的寵愛,宮路将舉步維艱。
就算躲得過這次,那下一次呢?
她的命運,被紅牆牢牢地鎖住,婚嫁又怎會順自己的心意呢?
況且,任何男子她都不想嫁,因為沒有一人能夠與師父相提并論。
餘念逐漸洩氣,掌心摩挲着床簾,感到無助。
她忽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她怎麼可以隻考慮自己呢?
她是梁國的漣安公主,和親若能促成國見和平,避免征戰波及無辜百姓的話,她應毫不猶豫地上前。
或許她的價值,就是護得百姓的安甯。
不禁苦笑一聲,為國泰民安而遠嫁,總比被困于宮中無所事事,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來的有價值。
罷了,罷了。
“聽說朕的漣安賴床不起啊,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一陣渾厚嗓音入耳,餘念拉開床簾
“父皇,您怎麼不讓他們通傳一聲就來了?”
皇帝在她的床邊坐下,和藹一笑:“朕來看看自己的女兒,何需通傳。”
餘念勉強扯出一抹笑,任憑皇帝撫摸她的額頭。
“昨晚是不是沒睡好?”皇帝看着她憔悴的神情,顯得有些于心不忍。
“昨晚,女兒想了很久,女兒覺得自己不該這麼任性。”她認真回答道。
聞言,皇帝有些詫異地看着餘念。
“既是父皇所願,漣安願意去和親。”
皇帝默默直起身子,他突然發覺自己的女兒似乎長大了。
“好......好。”他聲線微顫,拍着餘念的肩膀,“朕的漣安......長大了。”
和親定于下月初九啟程。
餘念自認沒什麼遺憾了,其實在一開始,她根本沒想到能與李鶴霖再度相見,她也不敢奢望與她有什麼特别的交集,誰曾想二人成了師徒。
可這一次,她真的準備放棄了,認命吧。這輩子有這一段與師父練武的時光,我已滿足。
若能在啟程前再見師父一面就好了。就當是最後的道别。
“父皇,漣安就要前往偏遠的宋國了,在此之前,漣安想請各位皇兄們,以及皇叔,在宮中一聚,就當......是給漣安踐行了。”
皇帝欣然答應。
攝政王府内。
“漣安邀本王前去宮中一叙,該是為她踐行,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