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建這樣的一個小插曲讓餘賢開始有了幹勁,随着一隊走南闖北見了不少世面,好在這幾次都沒遇見流血的場面。
不過,凡事不能說得太滿。
不久,餘賢便再次碰到了職業生涯的滑鐵盧。
任務等級不高,但出勤時間很早,天還沒大亮。同行的幾個隊員都不在局裡各自從家裡出發,與杜亦餘賢到目标地點彙合。
剛上車還沒來得及設置目的路線,杜亦的懷裡就被塞進袋蛋糕,手也不空着,被一杯熱飲填得滿滿當當。
“隊長,這個蛋糕可軟和了,我看了配料,應該不會太甜。不會刺激到胃!”
餘賢啃了口面包,他眼睫毛很長,說話時忽閃忽閃的,蔚藍色的眼睛澄澈清明,巴巴地望着杜亦。
這面包杜亦見過,在審異局的販售機裡非常滞銷,個頭大又硬得似杠頭,他從來不敢嘗試。它的優點大概是最便宜,量大管飽。
杜亦眼神閃動,将蛋糕捧起。
他掌心的蛋糕與那面包倒是有共同之處:都倍受冷落。一個十分低廉被棄之不理,一個小巧昂貴被束之高閣。
餘賢的嘴被塞的滿滿登登,腮幫子都鼓起來:“隊長,吃。”
杜亦擡手将餘賢嘴角的碎屑擦掉,靜靜望着他。
餘賢瞪大的雙眼眨巴眨巴,忙忙叨叨地将剩下的一半裝起來,空出嘴含糊地說了聲:“謝謝隊長。”
他們到的時候引發躁動的異者已經被其他隊員控制住,杜亦走在前頭隻掃了一眼就擡手攔住了餘賢:“你别進來,在外面等。”
餘賢不會别的,就會聽他隊長的話,不過乖巧小孩也有叛逆的時候。他等了半響也不見有人出來,倒是外面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現場拉着層層藍光浮線,常人進不來,餘賢站在浮線内圍理所當然地成了觀賞的對象,他看了眼身上的作戰服決定:進去看看。
人剛邁進一腳,杜亦像有感應似的,回身就将餘賢擋住。裡頭的血.腥味鋪面而來,餘賢屏住呼吸眉頭皺成層巒起伏的川。
“出去。”
他的隊長帶着幾分命令的口吻。
餘賢狂奔而出。
可是,他還是看到了,看到了沾在杜亦臉頰上的血,幾乎沒有忍耐可言,登時吐得個昏天暗地。
餘賢有些郁悶,剛釋放出來的一點天性全收回去了,比剛來時還不如。人沉悶了下來,任務回來後,整天都沒講一句話。
“有想去的地方嗎?”
杜亦換了身常服,越過嘻嘻哈哈唠得正濃的隊員,走到垂眸扣手的餘賢跟前輕輕地捏了下他的肩膀。
“我想回囤城,”餘賢的聲音很小,話在嘴裡嗡嗡了幾聲放大後就變了,“隊長我想請個假,去趟源城。”
來審異局前,餘賢在源城新區廢品站打工,杜亦了解過。
人在脆弱時往往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親近的人、熟悉的或是能令自己感到安全的地方。
隻是這囤城……餘賢聲音放得再小,杜亦還是把那句話捉住塞進耳朵裡了。
他拉平眉間偷偷蹙起的褶皺,溫和地回應:“好,我跟你去吧。”
“隊長?”
“智浮車,會快一些。”
餘賢報出的地點并不是廢品站這類地方,而是幼者中心。
幼者中心座落在源城新區,主要負責為一歲以上的孩子檢測體内的殊力情況,換而言之就是檢查孩子是否感染或是遺傳了“燃燼”病毒。另外,這裡還設置了類似于福利院的機制,會為十歲以下的異者提供庇護所。
兩人到的時候正趕上幼者中心有外出活動,管教領着十來個孩子往外走。五六歲大的孩子個個抿着小嘴,半點吵鬧聲都沒有。他們好像并不關心這兩個陌生人的到來,其中零星有一兩個好奇的也隻是偷偷地瞄過去一眼,眼神怯生生的,在杜亦望過來時又迅速埋下頭唯恐被他的眼神捉住似的。
餘賢要見的孩子大概有七.八歲,算是幼者中心裡年紀較大的。他不在這批外出的孩子中,這孩子被管教帶出來時,先是躲在牆角向外看了看,待瞧清了外頭的人,那雙小而犀利的眼睛霎時瞪大,小臉面無表情步子卻搗得越來越快。
“小曉,想我了嗎?”餘賢兩三步就跨到男孩跟前,熟絡地牽起男孩的手。
男孩點點頭攥緊餘賢的大拇指,仰脖将耷拉的眼皮往上挑了挑,眼睛眯成一條縫斜斜地打量杜亦。
視線順着小曉的目光落回杜亦身上,餘賢琢磨了會兒,開口介紹:“這位是……我新工作單位的上司。”
小曉盯了杜亦會兒沒打招呼,收回探究的目光轉而對餘賢道:“餘賢哥哥,你是什麼型殊力啊?”
“S型。”餘賢答得很快,沒有半分遲疑。
杜亦不易察覺地輕蹙眉。
在審異局内,除了J型殊力異者會隐瞞自己的殊力型,其他異者雖不至于刻意避諱,但也不會主動提及。Y型倒是還好,S型若是數值過低,則會存在殊力暴走的隐患,隐患便意味着會為自己帶來麻煩。
“那我一定是J型。”小曉的語氣極其笃定。
“為什麼啊?你不是還沒覺醒殊力嘛。”餘賢半蹲下.身在他頭頂揉了把。
殊力型目前隻有審異局、異者之家、匹配中心可以檢測。前兩個地方不是誰都能進去的,而匹配中心主要是盟邦在管理,去那裡檢測是要花錢的。
“我一定是J,”小曉強調,他挑釁地望了眼杜亦,由于眼睛太小,殺傷力被眯掉了一半,“隻有J和S才是天生絕配。”
餘賢好笑地捏了下他嚴肅的小臉:“說什麼呢,今天怎麼這麼多話了?”
小曉低頭不吭聲。
這孩子不喜歡他,杜亦看得出來。為了給兩人騰出單獨聊天的空間,杜亦出門轉悠了一圈。
附近有家玩具店,門外的貨架上挂了排小熊貓挂飾,最前排的眯着雙眼睛啃竹子,他瞧着喜慶,就順手買了。
回來時,杜亦沒進去,他站在門口等。
餘賢笑嘻嘻地與管教胡扯,扯來扯去都離不開那孩子,把囑托的話變了法子地講,那模樣倒像這孩子是他生養的一般。杜亦勾了勾唇角輕輕倚在門邊,霞光灑向他半邊臉頰,描摹出金色的柔光。
小曉緊緊盯着這個看起來對他沒有絲毫威脅的人,皺巴個臉思索片刻背起小手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向杜亦。
“他送過你禮物嗎?”他開門見山地問。
杜亦彎下腰嘴還沒來得及有其他動作,這小家夥就擡起一隻手,咳嗽了聲模仿大人的模樣道:“不必,”他似乎不想杜亦向他彎腰,這樣會顯得他低了他好幾頭,“總有一天,我會比你長得還要高大。”
“然後呢?”杜亦的唇角挂着笑,不大不小剛剛好,融在映進來的霞光裡。
“然後……然後我就可以保護餘賢哥哥了!”
莫名的敵意,有些好笑,但也挺好。杜亦站直,身體力行地表達了小曉想要的尊重。
“他送過我禮物,”到底是孩子,又換回了最初的話題,本能地在自己的假想敵面前炫耀,“很多很多,每次來都帶禮物。”
“那這次呢?”杜亦不緊不慢地問。
那張小臉染上了十分的尴尬,爾後又讓出來三分的面積給了羞惱:“等下就會給我的!”
餘賢的氣色還算可以,但雙頰明顯瘦了,他來審異局的這些日子,身體和心裡上都不大好過。這回來幼者中心也是臨時起意,禮物什麼的約莫是真的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