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的寬容并沒有得到相應的回饋。你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執意選擇了踐踏我的底線,那麼,我收回對你的寬容,等待你的将是懲罰,這很公平。”
“——”
露斯安當然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但是當自己的行為被他一項項羅列出來的時候,她依然聽到了自己失控的心跳聲。
“是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露斯安沒有反駁,她的呼吸繃成一條直線,随時都會崩斷,“這和‘老師’沒有任何關系。”
“老師?”
公爵捏着下額思考了片刻。
“啊,你說那位混血的安女士。”
像是剛剛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号人似的,他露出恍然的表情,“那位女士目前的精神狀态不太安定,所以我‘好意’邀請她在水下冷靜一斷時間,而她也欣然應允。”
他挑眉看着她,“有什麼問題嗎?”
“——”
有問題嗎?當然沒有問題。
他是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這座水下堡壘是他的國度,條款和法律的最終解釋權歸屬于公爵本人,他說他隻是“好意邀請”,那就沒人能置喙他的言辭。
他散漫的态度昭示着一個赤 | 裸裸的現實——她沒有和他談判的資本,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生殺予奪。
汗水沿着臉側滑下去。
她仰頭看着樓梯上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影同記憶中的主母逐漸重合,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依然處于熱風和黃沙之中,提心吊膽地等待最後的審判。
她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但是她曾經長期侍奉主母,她知道同上位者對話需要什麼。
露斯安深深吸一口氣,将手伸向了披肩。
白色的披肩無聲地垂落在地上,然後是身上的武器,在重物落地的鈍響當中,她向後撤了半步。
這半步讓她靴子上的金屬與地面相扣,發出玉碎似的清脆聲音。
因為這一連串動作,她終于從公爵遊刃有餘的表情裡看到了其他情緒,就像微風吹皺平靜的水面,驚訝從他眼底飛快地劃過去,她希望自己并沒有看錯。
那樣的情緒變動實在是快得讓人疑心是錯覺,最後他隻是挑起了眉毛,默不作聲地,自高處俯視她的行為。
“——我無意辯解我越界的行為。”
露斯安半跪在冰涼的金屬地面,猶豫了一下,最後将目光垂落于眼前的地闆花紋。
這是個非常危險的行為,她在一個神之眼使用者的面前去除了賴以生存的武器,她對他露出了頸項,她甚至錯開了目光,所以她不能第一時間對他的行為做出反應,她正在向野獸主動暴露自己的弱點,這個認知讓她的心髒幾近炸裂地跳動。
“但是這件事确實和老師沒有任何關系,至少,關于這點,我希望您能聽我解釋。”
房間安靜得像是死了。
隻有她一個人的話語落在鋼鐵的地闆上。
接下來就是沉默。
漫長得讓人焦灼的沉默。
露斯安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這讓她的心跳一刻也不能平息,她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身上,帶着讓人不安的審視意味。
房間裡沒有一點聲音,空氣緊繃到讓人窒息的地步,她在腦海裡勾勒無數種可能,那些幻覺拉長了時間的感知,她以為自己幾乎要和沉重的房間融為一體。
“所以,”半晌,她終于聽到了他的聲音,“你确實是來喝茶的。”
“……”
露斯安有點不能理解這句話,旋即她聽到他的歎氣聲,這個聲音讓劍拔弩張的氣氛徒然一松。
她聽到他的腳尖點了點地面:“上來吧。”
“——”
什麼是“上來”?
她要怎麼上去?
他要她——以什麼樣的姿态,上去?
露斯安的大腦“嗡”地一響,所有血液都沖上腦門,強烈的恥辱感鞭笞着神經,她僵在那裡無法動彈。
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意思——
“哈啊,看來是位矜持的女士。”
就在她因為恥辱而僵住的時候,她聽到了腳步聲。
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明确地向着她的位置走來,锃亮的軍靴出現在餘光裡,然後腳步聲在她身側停住。
視野裡出現了一隻手。
漆黑的綁帶,有力的指節,若隐若現的傷疤,指根的金屬指環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露斯安遲疑地擡頭,她看到公爵在身側躬身,他高大的身影向她的方向傾斜,外套紅色的内襯像舞台的帷幕一樣展開,如同一隻舞蹈的邀請,對她做出“請”的姿态。
“請吧,女士。”
她從這個動作裡解讀出了他的态度,但她并不确定。
——他好像是想讓她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