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醒酒嗎?”
“這話的邏輯是?”
“我沒喝酒,你傻啊,陳況昨晚不是讓柔茵母女倆去他公寓住了麼。”
喬競咬牙切齒:“我就恨我自己沒早置一套房子,這近水樓台的機會讓他搶了!氣死我。”
喬鈴沉默了:“……”
對哦,陳況現在還是他的假想情敵呢。
忽然覺得他好可憐啊,像個傻狗。
喬競越說越帶勁,自我發揮道:“男人什麼德行我不知道嗎?他說是給她們住,但要是今天拿個東西,明天送個吃的,後天說不定就要找借口留下直接開演三口之家了!”
“我還沒去店裡。”喬鈴揉揉眼睛,咕哝說:“他不是睡在酒吧休息室嗎?你直接去看看不就好了。”
“問我沒用……”
電話那邊發出一聲狐疑的怪聲,“誰跟你說的?”
“我酒吧的休息室正被另一個夥計住着呢,陳況早就滾蛋了。”
“我還想問他昨天晚上睡哪兒了呢,他沒回我微信。”
喬鈴忽然睜開了眼,迷糊勁兒醒了一大半,腦子裡放大同一個問題。
什麼???陳況不住酒吧了??
“什麼時候的事?”
這事是謝柔茵去協調的,喬競也一知半解,“呃,大概有一周了?”
快一周,那豈不是就在陳況拒絕她提議的前後?
所以說昨晚之前陳況應該一直住在她樓下的公寓裡,每天聽着噪音睡覺。
連酒吧休息間都沒得住了,都不肯去她那裡落個腳嗎?
喬鈴莫名生出一股堵塞的氣性。
她是什麼豺狼虎豹嗎?他要這麼躲着!
“……活該。”她沒憋住心聲說了句。
喬競呆了下,雖然沒懂為什麼突然罵那人 ,但還是很贊同:“罵得好,我也覺得活該。”
“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再打聽打聽吧。”
“你趕緊開店去,都幾點了,生意不好做也得上趕着做啊。”
說完,他挂了電話。
喬鈴攥緊拳頭,恨不得把枕頭撕了,隔空揮了幾下。
本來就因為陳況生氣,又被你這個街溜子堂哥訓話。
到底惹到誰了我!
男人怎麼都這麼讨嫌讨厭!全都給我滾遠!
再也不想理這些人了。
…………
小店的生意照常,晚上又下起了雨,沒有前一天那麼急驟,但稀稀拉拉的也一直不停。
在店裡做首飾的小情侶本來竊竊私語着,突然被哐哐哐的砸銀聲音吓得扭頭看去——盯着那個坐在店長工位的嬌小背影。
喬鈴穿着圍裙,憋悶的情緒全寫在陰臉上,握着錘子邦邦邦地砸着銀條,動靜吓人。
她看着弱小,打起銀子來又快又狠,厚厚的銀條很快被壓成了又薄又平的一片。
喬鈴聽着客人那邊半天沒有動靜,回頭,對上那對情侶訝異又不敢說話的臉,微笑:“需要幫助嗎?”
小情侶趕緊搖頭,“不用,我們還沒做完這步。”
還是别打聽了,一看心情就很差……
喬鈴檢查着手裡銀片的厚度,臉蛋快鼓成氣球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都怪那個讨厭的人,心情差了一整天,中午都沒有吃飯,餓死了。
這時,放在隔熱台旁邊的手機亮起來,新消息顯示出内容。
【Gum:晚上有空嗎,我去你家拿我的衣服。】
喬鈴看到陳況的頭像心裡不防咯了一下,随之便是更洶湧的委屈和悶氣。
說曹操曹操就到,非要撞槍口上來是吧!
喬鈴看了眼時間,反問他。
【L.ing:剛九點半你不上班啊?】
【L.ing:要拿衣服就等着,我還沒關店呢,不在家。】
【Gum:我去你店裡等你?然後打車回。】
對方回的很快,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她語氣和平時的差别。
這讓喬鈴更火大。
是沒發現她不高興,還是根本無所謂她和之前的态度有什麼區别呢。
喬鈴重重地敲打手機,回了以後直接把屏幕反着扣在桌面,繼續敲銀,力度比剛剛更重。
【L.ing:你不要來,我到家以後會告訴你。】
…………
今天晚上來得客人比較多,喬鈴十點鐘才把最後一位客人送走,清掃關店,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快晚十一點了。
喬鈴本來都忘了,結果看到陽台上晾着的男士長褲又想起了某個還在手機裡等通知的男人。
哼,幹脆就晾着他算了,一套衣服而已。
喬鈴進了衛生間,剛打開水龍頭要洗臉,卻遲遲沒有撩水上去。
她盯着嘩嘩流動的水柱,呆了十幾秒,最後狠狠罵了一句“煩人!”又拿起了手機,給陳況發了條“我到家了你來吧”。
煩人,煩人,為什麼他這麼讨厭。
叫她怎麼選都很違心。
陳況回消息還是很快,告訴她他就在附近,五分鐘就上來。
喬鈴把他的衣服疊好裝了個袋子,這會兒微信消息又鬧起來。
她煩躁地拿起手機。
今晚怎麼消息這麼多。
【喬競:跟哥共享一個好消息,笑死,陳況真夠倒黴,爽了。】
【喬競:他昨天慘不拉幾地趴在酒吧桌子上睡了一宿,淋點雨還感冒了,真夠嬌氣。】
喬鈴一頓,打了個問号回去。
感冒了?
喬競又發來三條語音。
【今天七點多快開門的時候我去店裡,看他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我用體溫槍一打,爺爺的給我燒到了三十八度多,就這還敢上調酒台,我直接給他打發出去了。】
【雖然這幾天他的班隻能讓夏天頂上,但至少他病了不會去打擾柔茵娘倆了,切。】
【你不是很煩他麼,聽到有沒有痛快點?】
她聽到這裡,禁不住抿緊了嘴唇,好巧不巧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呼吸像是被捏住一樣,喬鈴嗖地看向門口,幾乎沒有猶豫地跑過去。
喬鈴拉開家門,杵在門口的男人的灰色身影打在她臉上。
看到陳況發青的臉色和幹澀的嘴唇,她之前的情緒全都消失了。
陳況對上她擔憂又無措的視線,喉結滾了滾。
他淡然的表情摻上點不自在,扯着火燒火燎的嗓子:“我拿衣服。”
他聲音又啞又幹,聽得喬鈴後脊發緊。
喬鈴緊盯着他,“你發燒了。”
“可能是吧。”陳況估摸着她應該和喬競聯絡過,沒追問,伸出手:“我不進去了,你把衣服給我就行。”
“回頭請你吃飯。”
喬鈴壓根不理他這茬,“吃藥了嗎?”
陳況微怔,手停在半空,“我回去吃。”
她擰眉,脾氣又逐漸漫上來,“回去?回哪?酒吧又不給你住了。”
這下對方沒說話了。
陳況喉嚨很疼,堅持回答她:“我今晚會住酒店。”
“你如果想住酒店昨晚就去了。”喬鈴寸步不讓,胸口起伏越來越激烈,眼睛瞪得桃核似的,好像這樣能把他心裡的想法挖出來。
“我猜你今晚還是打算在酒吧湊合吧。”
“發着燒的人睡在餐飲場所是不是太不道德了點?”
他累了,實在不想就這種問題掰扯,揚起一抹笑,卻暗示着耐心的警戒線。
“喬鈴,你把衣服給我就行……”
“我不給呢。”她試了性子,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眼梢熱了起來。
喬鈴快被他氣哭了,雙手拽着他,使勁往自己這邊拉,“我都知道了,陳況,你明知道酒吧不給你住了,你都要拒絕我。”
“你是怕我嗎?我哪裡讓你這麼讨厭了。”
腮頰和牙齒酸得難受,她胡亂間渾說一氣:“我不是說了我平時要回爸媽家住嗎,我不是說了白天的時候家裡根本沒人嗎,我不是說了就算你來睡覺咱倆都碰不上面嗎……”
說到這裡她緩了口氣,卻也不敢再看他,盯着自己那隻抓着他不停抖的手。
“你都發燒了……”
陳況瞥見她臉蛋摔下一顆透明的珠子,半句周旋的話都說不出了。
他忽然頭好暈,身體裡緊繃的那根弦斷了,肌肉和神經都在坍塌散架。
“不是。”陳況扶住她家的門框,幹澀地吐出這兩個字。
一句不是,回答了她很多問題。
“不是什麼?那你說清楚。”
手握答案的人就在眼前,喬鈴無法再忍耐心口的堵塞。
不管是什麼,她隻求個痛快,不想再這樣自顧自被他的言行左右情緒。
“我沒有讨厭你。”陳況挺着最後一口氣擡眼,卻瞧着面前的人都出了虛影,在說出下一句之前沒撐住向她倒了過去。
喬鈴吓了一跳,伸出雙手接住他,但沒料到他看着瘦竟然這麼重,往後踉跄了一步多才穩住。
“哎?陳況,你沒事吧?!”
他抵在她肩頭,似是覺得冒犯,掙紮着偏頭,額頭的滾熱擦過她頸邊。
喬鈴被燙得心尖一抖。
陳況雙手撐着門框的左右邊,上半身栽在她懷裡。
他呼吸泛着異常的沉重。
喉嚨冒着鐵鏽味,體力隻能支撐他再說一句話。
陳況眼皮發沉,最後選擇對她說——
“别哭了,我不對。”